《飞鸿祚雪》
第73章挂牵
【折玉亲启。(已重修,新增1k字)】
天色尚晦暗,瀚宁城外仍落雨。零星雨丝从窗飘进来,濡湿了楼思危的外袍。
楼思危喉结滑动,勉强道:“……方凌鹤。”
凌鹤是方鸿骞的表字。楼思危上回这样称呼,已经远是十年前。那会儿他尚在越州衙门,随车马入瀚宁城时,由年轻的提调官亲自接引。
赈济卫所的粮食分散往各营,方鸿骞嫌军帐里头太闹腾,便调出半日休沐,带楼思危逛了瀚宁城。
彼时恰盛夏,瀚宁城内草木纷繁。主街并不阔,却实在很长,依偎望哀山而生。那会儿楼思危的马也骑得不好,方鸿骞放慢了速度等他,俩人晃晃悠悠,在黄昏里入了小酒肆。
方鸿骞要宴请他,阔阔气气摆了一整桌菜。一时忘记自己已经不再是富家公子,衣上云锦也改换了素麻,楼思危眼见他掏尽自己的钱袋,仍还差半子,终于抬手阻止道:“要不,我来?”
方鸿骞有些坐立不安,楼思危却浑不在意,他夹了一箸野蔬,问:“真同家里闹掰成这样?”
“是啊。”方鸿骞说,“我父亲那人的性子,你也很清楚,他是经不得半分忤逆的,将我净身赶出来,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楼思危说:“既然早已料到此境况,不藏银子可不像你。”
方鸿骞哈哈一笑,抚掌道:“知我者,岱安也!可那点银子哪儿够花呀,你不知东北军中供给十分吝啬,发到手上的哪儿够人活?我也不能干瞧着同营兄弟受苦,自己吃香喝辣啊。”
他啜一口酒:“你说到这个,前些天有兵**,要求改善待遇。塬安侯派那云州应伯年去**。可他分明很清楚应伯年近来风头盛,同营中人关系也处得好。”
楼思危来了兴致,问:“应伯年去了吗?”
“去了啊,”方鸿骞说,“他不仅去了,还真把**者劝了回去,只轻飘飘打了领头者二十大板。结果一转头,他就自己负荆去了塬安侯营帐,说是自己管教不力,叫塬安侯尽管打,又叫塬安侯罚了自己的俸分拨下去。”
“塬安侯怎么敢打他?他近来屡立战功,似乎又同安州蒲氏有私交。塬安侯大惊失色,连忙将这尊大佛劝走了,硬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自此再不做这种缺德事。这两日,营中饭食已经好了些。”
楼思危失笑道:“他也真是个趣人。”
“这世间趣人万万千,要真讲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方鸿骞也笑,摆摆手道,“不说他了,还是来聊聊你吧。”
“岱安,你如今在沽川轮值,可是来年二月归京
?”
楼思危点点头:“是二月十五届时我回京不知会被分任至何部。”
方鸿骞问:“六部之中你想往哪儿去?”
“我不想入六部。”楼思危说
“这世间不公不正太多了权势压人、金银封口枉死者却何沽?我总想着做点什么这就是我最能做的事。”
方鸿骞举杯笑道:“原来岱安想做獬豸。你想要便去做!来日我归京为你慷慨歌。”
楼思危嗯一声举杯同他碰了盏年少时的酒花溅起来再落下就变作了窗外斜雨、眉眼湿痕。如今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已经都不再年少方鸿骞身上军甲犹在他却孑然一身只余空荡荡一素长袍。
回首一词总叫人生怜楼思危匆匆收回眼今日却无酒供他再酩酊了。
“楼岱安。”方鸿骞落座蒲团上只问“你我多久没见了?”
楼思危是记得的却垂着目说:“许多年了。”
“十年。”方鸿骞喉结滚动“莫约一月前衍都传出了你的死讯我当真以为……”
“我是死在了衍都”楼思危默了片刻说“今日我找你实乃大不敬你怎么敢应?”
“大不敬的事情我做多了。”方鸿骞笑一下“你用这个就想要吓退我?那我早在十五年前就该被父亲吓破胆。”
“说吧不得已来找我岱安所求为何?”
楼思危微微愕然他看着方鸿骞喃喃道:“你不问我吗?”
方鸿骞啜了口茶坦然道:“我问你什么?”
——问我为何落得此等境地问我何故惹上一身脏名。
楼思危喉间滑了滑却最终只低下头。
方鸿骞举着茶杯将这一切都瞧得很清楚。
怎么能不懂呢?
大景不是没有过直臣方鸿骞出身显赫世家很清楚历史上诸多忠臣谏臣的结局。教导先生说此乃魏晋遗风、文人气节却又劝他要明哲保身劝他官场之道最讲究不过和光同尘。
许多话方鸿骞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他到底记住了那些文人记得他们之中得以善终的不过寥寥。
为什么圣贤所言往往同世道所现并不相同?
少年时他憎恶人心隔肚皮的虚伪憎恶唇枪舌战、尔虞我诈。当方沛文执意要将他推入衍都朝堂时他断翅离开了金笼挣扎着跑向另外一条路。
但方鸿骞从来都是懂得楼思危的。
楼思危做了他绝不会做的事踏上他
绝不会选择的路。对方这些年的磕磕绊绊方鸿骞偶尔也打探可楼思危不诉苦他就不会主动问。
两地分隔近十载二人往来书信却寥寥。这种情感淡得似水如波又如雁过后云痕风一吹便涟涟而四漫却又始终未曾消散过。
五日前楼思危的一封小笺就能让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方鸿骞看着友人称平静的面容却没再逼问他在青山酥雨中喝着茶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相聚。
楼思危闭了眼许久才睁开。
“所栖非良木弃了便弃了吧。”方鸿骞主动道“瀚宁衍都越州衍都远隔重山来此休息片刻也是好的。”
楼思危默了片刻说:“我来越州不为苟延残喘。”
“你从不是为活而活的人”方鸿骞笑了下说“岱安我知你心中有所求乃至甚于生。可如今你既然已至瀚宁城又主动找到我那么我总要尽绵薄之力。”
“你此来”方鸿骞轻声问“所求究竟为何呢?”
楼思危终于偏头将视线引到司珹身上去将来龙去脉点滴道来。
方鸿骞安静地听他撑手在膝上始终没有打断。
临到楼思危说完一切他方才问:“故折玉先生此来是为托在下说服应将军投至世子麾下?”
司珹没说是与不是只举了杯。
方鸿骞却并不同他相碰收回手干脆利落道:“做不到。”
司珹不气不恼
“先生不了解安定侯。”方鸿骞盯着他“安定侯从不是耽于权力泥沼之人他只属于战场。”
“我到北境十来年安定侯从来宿于军帐中连侯府大门都没跨入过几回。他不娶妻不生子无家也无后又是孤儿出身无双亲需要赡养这样的人没有弱点。功名利禄和荣华富贵俱无法打动他。”
“此事牵涉岱安我定然不会外传。”方鸿骞起身不欲再留只伸手去引楼思危。
“不过先生还是尽早归京吧。”
“多谢方将军肺腑之言。”司珹放下茶盏“将军无需多虑我为主君麾下谋士将军却非如此。将军今日前来是为旧友相携入城已是大恩怎会劳烦将军再做其他?”
楼思危看着对方伸来的手终于出声道:“方凌鹤我晓得你厌恶朝堂纷争只是你我为知交当知我也并非溺于党争之人。人心纷杂奸佞当道如今害我一人不打紧可所受戕害者绝不会止于我若昏聩无能者为君必将祸及天下万万人。”
他仰面哑声说:“独善其身非易事届时哪怕你可保全自身可治下万千黎民又如何?凌鹤……”
“就当是,为了我的痴念。
方鸿骞默了片刻,垂眸看着他。
“你从没有求过我。方鸿骞说,“楼岱安,今日你因此事相求,我倒也早该猜……罢了。
他叹出一口气:“车马已在驿站,诸位,且先随我入瀚宁城吧。
***
天没亮时,简牧云便起了床。
雾隐山庄内尚且安静。五日前,十载名册复核审查正式开始,国子监学生们奔波劳累,先得将当天待整卷轴一本本抱出晒过半个时辰,方可净手擦拭后小心翻阅,以免名册受潮粘连、亦或沾染脏污。
温时卓也是国子监学生之一,他虽为户部尚书子,可温秉文并不以权谋私,这些活儿他就也得做。简牧云见他忙得眼下乌青、哈欠连天,便自请以伴读身份来帮忙。
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如今下地行走无碍,唯有耳上疤痕豁口仍在。
简牧云生得好,气质又偏年轻沉静,他想了想,干脆披发钗素簪,将耳上异样覆盖住,整日安安静静,垂眸随在温时卓身侧。
许是他气质同在采青阁时出入过大,国子监穷学生们又压根儿没钱出入烟花巷,遑论千金见魁首。他随行四天,同库核查学生伏案埋怨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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