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祚雪》
第29章祖父
【“好孩子,你受苦了。】
风过无声,周遭的万物都静谧,一时没人开口。在柳絮沾乱前襟时,司珹听见了苍老的询问。
“小友,你便是司珹么?
司珹愕然抬首,对上一双苍老却清明的眼,心脏骤然紧缩。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半个字也无法吐露。
眼前拢袖而立的外祖温泓年已逾古稀,鹤发鸡皮,人被罩在衣袍下,几乎只剩一把潇潇骨。他在门前,慈悯地垂视阶上的司珹。
风里满是白玉兰香,司珹看着他,喉结滑动,已在自己掌心掐出了红印。
可他实在讲不出话,只好点了点头,姑且算作回应。
“怎的眼红了,温泓笑道,“你这孩子,竟也有几分多愁善感。折玉,你为吾孙小邈千里奔波、诸多蹉跎,他都已经飞鸽来信,尽数说与我听。
温泓音未落,竟然主动跨步,缓缓向他走来。
“好孩子,你受苦了。
司珹心神俱颤。他在这瞬间,险些就止不住眼泪,却只能怔在原地,敢又不敢地等候外祖一点点靠近。
分明无从相认,竟也能让他波澜至此。
这瞬间竟然如坠云雾——十九岁的司珹未曾见过的至亲,时隔一世,二十五岁的司珹终于见到了。外祖鬓已霜白,行在阶上,被风与絮相簇拥,司珹终于被连明城的春风彻底浸透,他连忙迎上去,拜首道。
“阁老言重。将军为吾主,为其奔走,乃是我分内之事。
司珹眼睛红,声音也有些哑,于是慌忙咳道:“风大,方才柳絮迷了眼,让阁老见笑。
他头埋得更低了,人拜得深,可是不过下一霎那,抱拱的双手就被温泓托住。
掌心粗糙,却宽大温厚,叫司珹再度愣了神。
“我如今已致仕,算不得朝中阁臣了。温泓说,“何必如此客气?折玉,外头凉,咱们进屋说。
温府中堂同记忆中无甚区别,只是同他谈心的人由舅舅变作了外祖。李十一领钱暂离,回了客栈。温泓也依旧差人布了满满一桌菜,要为司珹接风洗尘。
“听小邈说,你早年间,曾受过澜妹恩惠。温泓顿了顿,说,“女儿亦称幺妹,这是我们宿州人的叫法。折玉,你别见怪。
司珹轻轻摇头,只说:“我知道的。
温泓同他坐得近,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好几遭,再开口时语气欣然:“你生得这样白净,我第一眼便觉得莫名亲切。眼下细细看过,你竟生得同澜妹有几分相似呐。
司珹略微侧目,只一眼,他就又将视线收回来,不敢再多对
视片刻。他捏着箸,皮与骨俱绷紧,几息后方才说。
“将军生母于我而言,恩同再造。若能有一分像她,也是折玉高攀。
“像,还真是像。温泓有些沙哑地说,“尤其是眼睛,澜妹也生了这么一双灵动的眼。我那外孙自小没了母亲,如今有你作陪,全心待他,实乃小邈之幸啊。
“温老抬爱。司珹轻缓道,“从前我在将军身侧,便常听他提起您与母亲。将军一直敬母爱母,不时往祠堂留宿整夜,也从未改过口,唤他人作母亲。
“小邈性格倔,这点也像极了我的澜妹。温泓叹了声,“他是好孩子,这些年里受了苦,却没一处说理去!我们牵挂他,可怎么也联系不上,说到底,还是我无能啊。
他白发苍苍,声音沙哑,话未尽,眼中已浮了泪花。
“澜妹若泉下有知,定然也会怪罪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温老怎能这样想?司珹咬了下舌尖,尽量平静道,“若非刻意阻拦,这些年里绝不应如是。幸而眼下将军已经认清,他托我来连明城,正是为了共商大事。
“前几天小邈飞鸽传信一封,已向我说明大致情形。温泓冷声道,“那瑾州李氏好大的胆子!暗联通外、豢养私兵,乃至赵解元案,分明意在谋反!三日前太子到蓬州长赫城后,我已派人暗中随行,及时传报。
他顿一顿,又说:“好孩子,你想做小邈的谋士,仅是如此还远远不够。你不清楚当今朝中情形,我说与你听。
“我于年前入秋时致仕,方才归家半年。如今朝堂中,乃是楼、方二家分据。内阁首辅方沛文重用世家、排斥任用新党,以致科举新政滞阻,可惜衍都方家扎根多年,早已没法轻易拔除。
司珹微微前倾,配合道:“太子此次南下蓬州,却表现出亲近新党的样子。
“那不过是世人所见所听。
司珹颔首,道:“太子生母楼衔月为怀州楼氏女,当今内阁次辅楼怀瑾是其亲舅。
“不错。温泓点点头,继续讲下去。
“太子出身世家,朝中楼氏门生俱向其倒戈。楼氏为怀州显赫望族,当年陛下登基之初,若无楼氏,决计不可能迅速掌握朝局。他同太子均借着怀州楼氏的力行至今日,根扎得太深,早就无可能真正同其割席。陛下得了楼氏的好,转身便要提拔寒门,更改朝局。这世间哪有太多用之即弃的好事?他们早成了共生的藤。
“是以科举改制难行,朝中新党难立,绝非方家一族在拦,司珹想了想,说,“楼氏放
之任之,其不满也早在无言中。”
桌上碗筷俱撤走,丫鬟们端来早春新茶,为二人各自满上,又很快退了出去。
“折玉,如今你只知太子心系新党,为其奔走,那是因为新党中人才得用,不可叫其寒心。”温泓啜了口茶,说,“恩威并施,权力掣肘,此乃帝王心术。我从前兼任太傅,也做过几日太子老师,太子从小养在陛下身边,早已浸淫。他年前同怀州楼氏争论南巡的那场戏,新党便传作美谈,奉为来日明主。”
司珹默了片刻,说:“温老的意思是,这是在造势?”
“是造势。”温泓欣慰道,“为君者,有时便会需要这样的造势。南巡赈灾一事,难道非得太子亲临么?他大可以吩咐巡南府疆吏,由其一一落实。”
“太子南巡体大,护卫严密,反倒徒增开销损耗、大动干戈。可太子为了造势,就只能这样做。折玉,他想要得明主之名,但还差了点明主之心——那赈灾粮钱并未先行,而是压携同行太子队伍,日前方才抵达巡南府。”
堂中安静,司珹心中忽然轻了一点。
“你此前同小邈说得很对,此行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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