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诉。

只听声音，陈宿也能认出这是谁。但他的话让他暂时难以理解，眼前的场景也让他无法判断……他们在谈论什么？他又把谁当姐姐？

得到真相最好的方法有时不是询问，而是观察。这些是哨兵必备的技能。

于是他静静地望着他们。

这短短几秒的时间，不足以有任何掩饰。

戚诉转过身，在看见他脸的那一刻，怔住。栗希也突然站起来，她的手胡乱按住桌子，眼神却无处安放。她极少露出这样慌不择路的动作。他还没开口，她便强颜欢笑地赶旁边人走：“戚诉，你先走，我回头找你……”

少年迟迟没有离开，他站在原地，看着他，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甚至带着淡淡自嘲的眼神。

每个微表情里都有明显的端倪。

但……为什么？

他的头有些疼。

急促的心跳在胸膛里剧烈起伏，线索纷迭而至，织就一网的问题，每段脉络都指向答案——栗希他们意外返途发现了什么，必须瞒着他？她为什么要单独与戚诉会面？他们在说什么？他已经有了姐姐，为什么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气氛不明不白地僵持着，眼看来人还没暂时弄清楚事实，栗希惊得满背的冷汗，她连笑容也维持不住了，一把抓住戚诉的胳膊将他往外拽：“陈宿，这些事我一会儿单独跟你解释。让他先走……”

见戚诉完全没逃的意思，还不知死活地盯着陈宿看，她恨不得将他直接扔出去。然他们还没走两步，一只手横空拦住戚诉的路，抓住他的肩膀。

陈宿转过来，盯着他们，问。

“他为什么要走。”

栗希说不出话了。想说的话，迎着这样平静的、令人发怵的目光，尽数堵在喉咙里。

这份诡异的氛围在喧闹的酒馆里显得格外明显，不少好奇看热闹的眼神纷纷朝这边投来。而门口的铃铛又晃晃响起，迟来的几人也仓促地朝这边奔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去拦陈宿的手。

“队长，你别急，咱有话出去说……”施宽慌乱张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被栗希狠狠拽了下。

不是瞒着其他人。

是只瞒着他，单独瞒着他。

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单独瞒着他？

还要怕他发现。

陈宿望着被人往外扯的少年，他一直没有躲避，那双执拗得像一头不服输的野兽的眼睛就这样倔强地迎上他的注视。

这张与他年少时相差无几的脸。

与亲人打电话交谈时无意流露的青□□意。

他想起，那一切让他有所触动又止不住艳羡的场面。

陈宿突然有了笑出声的冲动。

某个在心头一掠而过便被他激烈按下的荒唐想法，在缠绕不清的线索里慢慢爬出来，蠕动着，像分泌的硫磺液，洞噬他的心口，搅出淋漓的血。

疼得他低下头，急促地喘息，垂在身侧的手臂抑制不住地颤抖。迟于意识反应过来的身体应激似的产生挣扎。

脑子里涌出许多的场景——那些被无人响应的忙音、深夜里翻来覆去的孤独、怀着期许接通又逐渐归于沉默的交谈，像一颗颗扭转的子弹，在他回望相似的场景，击破那些沉默的渴望，变成血淋淋的、撕裂的疤痕，疼到痉挛。

“队长！”

“陈宿，你怎么了！你听我说，这事肯定有误会……你先别乱想……”

周遭焦急的声音噪杂地围上来，每一条线索在此刻都被理清，那些出于关怀与担忧的隐瞒，心照不宣的默认，那些连旁人都看得出的事——

“我不信。”他说

他不信。

除非他亲眼看到。

除非他亲眼看到，她真的为他而来。

陈宿苍白的面色添了一抹近乎可怖的平静，他的瞳色漆黑，深到浓重，此刻看起来却有些空洞。他缓缓抬起头，视线从缝隙中穿过，落在最边缘处的少年身上。

“跟她发信息，让她来救人。”

他轻轻说。

*

雨星子溅在泥土里，挥之不去的腥味儿贯穿了车厢。湿泥被高速旋转的车轮卷起，飞溅出泥点。陈尔若坐在驾驶位，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盯着前面的路，一脚油门踩下去都带着滚滚怒气。

她不过才离开了几个小时而已！

才几个小时！

她回来的时候还问他，救他的那些人是什么底细，可不可靠。他嘴上跟她说那些人是发善心，转头就又被绑了！半点喘息机会都没给她！

她刚跟祝野商量完任务要怎样安排，还没多谈几句，戚诉再次被绑的消息就发到她手机上，上方的对话甚至是他跟她报平安的……她当时足足愣了半分钟，才确定这不是诈骗或恶作剧玩笑。

她真有点恼了。

坐上车之后，她满脑子暴躁的念头压都压不住——她懒得再用什么计谋，她只想用最直接的蛮力将人救出来，然后拉回去狠狠教训！

“先冷静点。”祝野坐在后面，看出她的怒火濒临爆发，出声提醒，他的语调有种规整的冷静，“我观察了那些人发过来的定位，在位置在一间荒废的工厂。因为有残留的化学药剂，周遭没有变异种干扰。我会用精神体确定位置，到时候你利用能力谈判，我去救人。”

「半个小时内赶到，否则来收尸。」

祝野盯着那截简短消息，微微皱眉：“根据消息来看，他们的目标并不明确。”

陈尔若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她一脚油门踩到底，直奔目的地飞驰而去。

杂乱生长的草丛不断被车轮碾到泥里，又颤颤地直起，从林被疾驰而过的越野车撵出条模糊的道路，一路向南，隐约看出，尽头是座荒芜的工厂。

天色渐暗，被砸烂的玻璃窗透入昏沉的暮色。

独自踏进这所废弃工厂，陈尔若没半点恐惧的心情，她急切地环顾了一周。

地上铺着破裂的砖块，灰尘遍布，大部分装横被拆除，只剩钢筋水泥，工厂里的器具被搬空了，顶部是空的，抬起头便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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