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来喽！”

山无棱将手上烧好的菜放在桌上，起身拿了茶盏，给各人都倒了一碗。

是羊奶，温偏烫，还有茶叶的苦香。

山愈清捂嘴，偷偷跟尘竹舟道：“我爹藏了很多陈年佳酿，但他不许我喝酒……这是我爹自己烧的，很好喝，你尝尝。”

紧接着，山无棱道：“娃娃们，你们先坐着吃哈，我再去炒点菜。”

山无棱不修文也不修武，才资中庸，爱厨如命。单在济源，他爹厨艺论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再加上山无棱菜品新颖，脑洞颇大，引得街坊争相模仿。

山愈清家已没落，早就算不上数一数二的世家，顶多算个破门落户。但爹娘安□□活简单，她觉得，这样就很好。

盏中的奶泛着乳白，香气萦鼻，是很新奇的气味，以前从没闻到过。尘竹舟抬手，矜持着抿一口。

初入稍苦，片刻后便在喉间回甜。他眼睛亮了亮，有些惊喜这奶的味道。

江吟雪年纪小些，又偏甜口，对奶啊糖什么的自然拒绝不了，几口下去，一碗便见了底。还不满足，哼哼唧唧的想伸手再沏一碗，但不好意思，只能红着脸坐着。

山愈清见两人底已清空，又笑着给他们添了碗。

她家主打一个“潇洒”，没什么条条框框的，爹娘感情好，对唯一的女儿又宠爱，更是舍不得给她立规矩。于是山愈清也将家里也股随意潇洒的劲学了个十成十。

再者今日做东，也没必要客客气气。

她大手一挥：“快吃快吃！再不吃菜便凉了！”

两人仍是不动。

直到山无棱和她娘瑜清将盘盘碟碟端出，落座招呼后，两人这才动筷。

尝了几口，又忍不住在心中惊呼。

这也——太好吃了！

鱼肉香甜，鸡肉嫩滑，就连五谷杂汤，也熬的粒粒软烂。明明看上去极为普通，也是平日常见食材，却在口腔中迸发出难以想象的，极其美妙的味道！

山愈清斜眼瞧着两人。

尘竹舟依旧矜持，只是面上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愉悦，夹菜的速度快了些。江吟雪是丝毫不顾及了，连连称赞，一边赞一边吃，不亦乐乎。

山无棱受了几句夸，当即满面红光。他不许山愈清喝酒，自己却拎出一壶酒猛灌，几口下去头脑便晕，拉着江吟雪便说要认她做干闺女，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尘竹舟说：“你不能拐走我唯一的闺女。”

山愈清哭笑不得，拦着他道：“爹，你现在不止一个闺女……逗你的逗你的，我不走，你老先别哭。”

山无棱擦着鼻子，又一顿嚎，最后还是她娘看不下去，几巴掌打的山无棱当即晕倒，被瑜清扛着送回屋去。

吃饱喝足，山愈清却毫无睡意，她先是问尘竹舟：“你没来过济源，篁岭那带又歇的早。你肯定没去过夜场，今晚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尘竹舟在作息这方面极为严格，如今已超出他平常入寝时间，若再出去，指不定几时才能归来，但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叫嚣着破戒断律。

一时纠结，没给反应。

山愈清笑嘻嘻道：“骗你的，我就知道你不去。小师妹，你去吗？”

江吟雪等待多时，就等这句话，听见后立马道：“我要去我要去！夜场是什么？”

山愈清道：“不知道是什么还敢去？”

江吟雪道：“暧？反正有好玩的、好吃的就行。而且、而且你又不会害我。”

这倒是实话。

山愈清翻衣起身，道：“那我去拿些银钱来……嗯？三千兄，你有什么事？”

男人面上染上薄红，磕磕绊绊半天，道：“……我也去。”

他补充道：“夜里深，不安全。”

欲盖弥彰。

山愈清愣下，旋即大笑，拍了拍男人的背，道：“好啊，三千兄，如今正值夏日，街上卖莲子冰的定然很多，我领你去尝尝。”

她备了些银钱，因在近处，便也没带配剑，三人轻装出行。离家时，她顺便背了些豆粨，将刚买回来的几匹马喂了喂，特别是她那匹褐色骏马，因为亲呢，更是多喂了些。

—

山无棱被抗进屋后，瑜清又是一巴掌下去，道：“别演了。”

他这才晃晃悠悠起身，拍拍衣服，赞道：“夫人最近手劲又大了些。往常拍醒我需等半刻，这次分秒间便见效！”

瑜清不咸不淡，一个白眼扫过去，不显锐利，倒含了些许嗔怒。是岁月不败的美人。

她道：“油嘴滑舌。”

山无棱道：“哪有，我是实话实说。”

他收起玩味，终于显出些这个年纪的成熟，道：“夫人，你有没有感觉，荻丫头回来后，哪里变了？”

瑜清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道：“你是想说，荻儿开始在乎别人了？”

到底是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的夫妻，默契相当，只说一句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山无棱点头，道：“荻丫头除了对我们，对其他人都是面上亲呢，心却很冷。但这次她带回来那两位，看得出来，她很在乎，特别是名为俕仟隊的那位小友。”

他道：“荻丫头从前仗着自己能感受到别人情绪，总是故意跟别人对着干，非要把他们惹恼才罢休。但我看她今日，对那位小友格外关照，稍稍不对便软下来。”

瑜清欣慰道：“孩子长大了，稳重了。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山无棱面上细纹舒展，叹气道：“但这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刚出生时，我去求了一卦。这孩子此生甚凶，无情杂有情，有情却无情。她此次去篁岭，我不求她能功成名就扬名天下，只求她好好的。我就高兴了。”

他道：“……我们只剩这一个闺女了。”

“只要她好好的。”

“无论是山家，还是我这条老命，我都能赔进去。”

“只要我们荻丫头好好的。”

—

济源夜场，热气喷天。

三人在街上晃来晃去，倒不觉时间流逝，等反应过来，已达亥时。

夜虽已深，但街上仍是人来人往，叫卖嚷嚷，热闹分毫不减。

山愈清带着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终于将他们领到卖莲子冰的铺子前。

刚靠过去，便感受到一股冰爽凉意，甜味扑面而来。

他们到时，铺子前已围满了人，里里外外，最少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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