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呀,他呀》
初一开学第一天,关笑吟的大脑想被塞进了一台过载的计算机。
铅灰色的教学楼走廊挤满了新生,鞋底和地板摩擦发出沙沙声,像一群躁动的蚂蚁。
教室里的日光灯惨白得刺眼。她翻着新发的语文书,铅字密密麻麻爬满纸页,再没有彩色插图给眼睛透气。后墙的光荣榜取代了小学时的卡通星星榜,红底黑字的年级排名像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掉下来斩断她残存的快乐。
她脑瓜子嗡嗡响了一上午,仿佛被人塞了一团乱麻。
中午放学,林知微和关既明特地来接她下馆子。
淮扬菜馆里,两人叠着声问她今天上午过得怎么样。
四道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向关笑吟。
关笑吟喝了口水,嘴里出的第一声动静是叹了口气,说话声音闷得像缺氧的鱼浮出水面吐了个泡泡,“压力山大呀。”
“那肯定,初中完全是另一个阶段了,会有很多变化。”关既明把糖醋小排往女儿手边推,“你以前那吊儿郎当的劲儿得收……”
“知道知道。”关笑吟抢过话头,这套说辞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她低头搅动碗里的汤,油星在表面聚了又散,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情。
林知微见状打圆场,揉了揉女儿脑后的头发,“就我们笑吟这聪明劲儿,考试跟玩儿似的。”
关笑吟依然兴致不高。她知道父母藏在轻松语气里的期待,顿时怀里像揣着两块沉甸甸的秤砣。
她低头扒拉着蟹粉狮子头,汤汁在桌面洇出油星。
下午去学校的路上,林知微边往她书包里塞酸奶,边鼓励她,“下午好好上课,放学妈妈带你去买好吃的,然后陪你去上街舞课。”
关笑吟望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梧桐树,努力提了提嘴角,“好。”
街舞是她从小就开始学的。
小时候有一阵大家都在报兴趣班,家长们都指望孩子能培养个特长。
关笑吟爹妈带着她试了很多琴棋书画的课,似乎梦想她往淑女方向发展。可惜孩子是不可能如父母愿的,关笑吟太好动,到哪儿都安静不下来,但她长得又漂亮,大家都爱跟她玩,课堂上随便出个动静说句话都有一堆人给反应。
老师都无可奈何,只能给她爹妈指方向,说你们家这孩子最好还是学个什么活动性的特长,运动最好,主要是得耗耗她的体力。
养孩子养得非常吃力的关既明和林知微知道老师这话说得十分中肯,两人回家考虑了几天,有个选项倒是既能满足他们培养淑女的梦想,又能把关笑吟的好动转变成优点,还能不浪费她这张漂亮脸蛋。
学舞蹈是个好主意。
林知微最开始在民族舞和芭蕾之间纠结,她去看过示范课,舞蹈教室里的那些小女孩儿穿着粉白练功服,头发绑得光洁优雅,在镜子前面乖巧地跟着老师学基本功。哪个当妈妈的看了能不心动。
林知微难以抉择,就让关笑吟都去试试,这一试可好,关笑吟民族舞和芭蕾都不爱,扒着街舞教室的门不愿走,唯爱那件黑漆漆的舞蹈服。
林知微劝阻过,最终拗不过关笑吟,见她喜欢又高兴,只能让她去学。
这一学就学到现在,对很多事都三分钟热度的关笑吟依然对此充满兴趣。
“对了,关于这每周两节的街舞课,”开车的关既明从后视镜瞄女儿,“现在上了初中了,不比小学,不花时间不刻苦,学习成绩很难靠一点小聪明追上人家,你这爱好确定要接着学吗?”
这话,关既明不是第一次提了。
他比谁都清楚,除了跳舞,关笑吟没有一点踏实刻苦的精神,以往的考试全是靠那点儿聪明劲临时抱佛脚混过去,就连小升初考试都是。
他暑假就跟她说过,接下来的学习压力会很大,既然没打算靠特长考学,干脆中学这几年把爱好先放放,实在有兴趣等上了大学再接着学。
关笑吟哪儿能愿意,但之前已经吵过的话题,她这会儿也不想再多说,只是言简意赅又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干脆得像剪刀裁纸:“我要跳。”
关既明看着还想再啰嗦几句。
“行了。”林知微出声打断,“你非要赶着今天提这茬?”
车停在校园门口,关笑吟头也不回地扎进梧桐道。树影斑驳间,她的背影倔强得像棵不肯弯腰的小白杨。
—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
午后阳光把操场烤成铁板烧,塑胶跑道蒸腾着沥青味,体育老师拎着录音机出现。
广播体操也得学新的。
三十来岁的男体育老师没什么废话,很快开始正式上课,一心只想尽快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
“第九套广播体操预备节——”
快速教完一节后,穿着运动服的体育老师数着拍子转圈,审查大家的学习情况,在教育过两个因为同手同脚而碰撞在一起的男生后,他忽然停在第三排。
他颈后晒脱皮的肌肤泛着盐霜,汗珠正顺着小麦色脖颈滚进红色哨绳,“这一排第五个扎马尾的女生,出列。”
四面八方的目光刺过来。
关笑吟左右看了看,确认排第五个的人是自己后,一头雾水地走到队列前。
“你叫什么名字?”体育老师问。
“关笑吟。”
“会数拍子吗?”老师把哨子从脖子上拿下来,塞进裤兜,“你到前面去,带着大家把刚刚学的那节复习几遍。”
据他的观察,这个班目前顺利记下所有动作并且能把每个动作都做到位的人,只有她。
关笑吟愣了下,不过多年街舞学下来,她不是个怯场的性子,舞房里也常在前面领舞。
她走到最前面,数着节拍,接下了体育老师的活儿。
体育老师如释重负,没一会儿就满意地退到了树荫底下。
“一二三四,转体运动——”
少女清亮的声线像切开西瓜的刀刃,在她一遍又一遍的纠正下,后排逐渐安静下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也开始变得整齐。
关笑吟成了新学期第一个被老师拎到台前做示范的学生,体育课下课回教室的路上,好几个陌生同学来跟她搭话。
“同学,你叫关笑吟啊?”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走在她左侧,“你上午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名字真好听。”
“谢谢。”关笑吟看着她,笑了笑,“我记得你,你是不是第三组跟我坐一排的那个女生。”
“对啊,你竟然记得。”双马尾女生喜出望外,跟她走得更近,“要不要一起去小卖部?”
—
放学前,有校服厂的人拎着皮尺在走廊里量校服尺寸,量一个走一个。
陶昨非上前去量的时候,正准备把手里的书包扔地上。
排在下一个的关笑吟及时接过,“我帮你拿,待会儿你帮我拿。”
她刚买的新书包,不想放地上。
陶昨非回头,眼睛黑沉沉的,像两潭静水,“谢谢。”
他似株抽条的青竹,肩胛骨硌着卷尺金属头。
测量的阿姨在登记表上写数据,嘴里嘟囔着:“这孩子身高一米七,就是太瘦了,现在的小孩光长个子不长肉。”
陶昨非量完后,没说话,弯腰接过关笑吟两手的书包,侧身让开时手臂轻蹭过她的。
关笑吟贴着墙站直,凉意贴上后颈,阿姨带着烟味的呼吸喷在她耳边,皮尺冰凉的触感蛇一样缠上腰际,“这个小姑娘也是长手长脚,校服得放三寸。”
他们俩排在很后面,这一栋楼此时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走廊里有值日生拖着湿漉漉的拖把经过,然后很快传来惊呼声。
不远处有人踢翻了水桶,积水倒映着天空,不一会儿又掠过少男少女跃过走廊的残影。
—
关笑吟因为量尺寸,街舞课还迟到了。
林知微送她到达后,她带着一阵热风火速冲进舞蹈房,把书包甩向角落,迅速跟上节奏。
半节课后,汗水滚进衣服,她的发梢都能甩出水珠。
“笑吟来了呀,今天有点迟到啊。”女舞蹈老师暂停音乐,镜子里映出她挑眉的表情,“老规矩,迟到要上来给大家跳一段。”
关笑吟咧嘴一笑,鞋带一系就蹿了上去。她太熟悉这套流程了,舞房里迟到罚表演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音响炸开音乐后,她旋身撞进节拍,精准卡住每个鼓点,腰肢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飞扬的舞服下摆裹挟着青春特有的锐气,她的韵律感是与生俱来的。
“左边!胯要甩到九十度。”老师的声音混在鼓点里。
林知微在玻璃门外举着手机记录,旁边的家长们发出窸窣赞叹。有个扎哪吒头的小女孩把脸贴在玻璃上,鼻尖压成扁扁的粉白色,眼睛亮得像星星。
林知微想,要真让她停掉街舞课,确实太可惜。
跳完后,在大家的掌声中,关笑吟扶着膝盖喘了会儿气,然后直起身抓着发圈咬在齿间,整理好头发,继续下半节课。
门外的林知微难得回国陪女儿,一分不差地陪到七点钟。
“妈!”下课后,关笑吟扒着门框探头,汗湿的头发黏在额角,“我帅不帅?”
“帅!”林知微拿着毛巾帮女儿擦汗,“一段时间没看你跳舞,你又进步了好多。”
关笑吟绽开笑容,她是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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