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降落》
三年后。
夜色像巨大的海潮,悄无声息地淹没了曼哈顿的街道,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打磨成一块冰冷的金属,路灯的光被雪帘折射得支离破碎,斑斓而凌乱,像漂浮的梦境。
周越坐在办公室最后靠窗的工位上,落地窗外是一整片灰蓝色的夜,窗上结着细密的冰晶,远处高楼的灯光被雪帘掩映,变得模糊而遥远。
身后是投行一贯冷静而高效的节奏,键盘声、远程会议的语音、人偶尔低语交谈与咖啡机运作的轻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一个与风雪世界毫无关联的封闭舱室。
他戴着耳机,修改投资方案的批注,就在数据模型修改完毕,他准备提交时,微信界面跳出一条新消息。
夏知遥,带着加州的海水的味道,推上了沙滩,带着锋利的棱角和潮湿的旧光,周越指尖停顿了几秒,屏幕上的消息短短两行:
【我记得你在纽约呢,我今天刚到。】
【有空一起吃饭?】
语气轻巧,不带重量,像是两年未见的老朋友偶尔路过。
可他知道,不是。
他盯着那几行字,指腹贴着屏幕,心跳静了半拍,像是身体早已背叛了理智,第一时间敲下回复:
【你在哪儿?】
【今天干嘛?】
消息刚发出,手机便震了一下,像是她早就预料到他会秒回。
【住在中城区那边的希尔顿】
【没啥事,自己逛逛,随便吃点东西喝点酒。】
后面,还附带一个小猫喝酒的表情包。
周越盯着它看了很久,像是能从那个微笑里,读出她所有没说出口的事,他盯着手机,指节一点点收紧。
两年了,她终于,主动找他了,可他不知道这顿饭,是开始,还是又一次重演。
他收回视线,咬了咬牙,把手头最后一份文件校对完毕,时间已经逼近十点。
走出办公室时,整座城市已经沉入一场无声的雪夜,夜风扑面而来,卷着雪花,披头盖脸地劈下来。他一边快步往中城区方向走,一边不停打电话、发微信,一条接一条地发过去。
全部沉进无声的黑夜,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她,像从这个世界里突然消失了一样。
曼哈顿的雪越下越大,漫天白茫茫,风卷着雪粒子呼啸着扫过街道,周越站在中城区街头,指尖冻得发僵,手机握在掌心,屏幕一片暗。
他的外套被雪水打湿,脚边是一滩一滩化开的雪泥,车灯从路口照过来,在湿滑的地面反射出一层泛白的光晕,昏黄又冰冷。
他站在那儿,像一块伫立在雪中的碑,僵着脸,喉咙发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到底在哪。
没有回应,无法定位,连她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出什么事了,他都不知道。
周越想着她最后发来的微信,说随便吃点东西喝点酒,开始一间一间地找。他把附近她提过去过的酒吧全翻了一遍,从繁华的主街一路走到更偏的小巷子,从人声鼎沸的Club到街角昏黄灯光的LiveHouse。
每走进一间,就扫一圈,没有她,就走,再去下一家。
雪越下越大,他的头发和睫毛都挂上了冰晶,手指僵硬得几乎拿不稳手机。可他一点都没停,像一个近乎疯狂的人,一遍又一遍拨打那个号码,每一次都落入忙音或无人接听的死寂里。
第一家,推门进去,一股混杂着汗味、酒味的热浪扑面而来,人群晃动着,灯光像碎成一地的琉璃,模糊了每一张脸,没有她,他只是扫了一眼,就转身冲进雪地。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暴风像是有意识地往他脸上劈,雪花打得眼睛几乎睁不开,湿冷的冰水沿着鬓角滑落,顺着脖颈钻进衣领,冷得像刀,一刀一刀割进骨头里。
第二家,灯光昏暗,吧台边坐着成双成对的陌生男女,舞池里的人群像失控的浪潮,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味、劣质威士忌和青春的腥气,他走进去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她。
心像是被猛地灌了铅,沉得几乎提不起来。他咬着牙往回走,脚步一重一重,把积雪踩出一片深痕。
第三家,门口蹲着醉汉,正抱着膝盖哼哼,旁边地上是摔碎的玻璃瓶和泥雪混合的污水,周越几乎是踹门进去的,眼神飞快地扫过每一个靠在吧台的人,每一张埋在桌上的脸,没有。
他的手指僵得握不住手机,气息因为冻伤而变得短促急迫,像是要从胸腔里一口口抽出来。
第四家,没有,第五家,还是没有。
一扇扇门被他推开,又重重带上,酒味、烟味、汗味混着冰雪的寒气一层层在他身上叠加,就像整个城市都在联合起来嘲笑他的执拗与徒劳。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找人,还是在被放逐,衬衫早就湿透了,西装挂满了雪水,鞋底灌满水,裤脚一层层的脏雪糊着,每走一步,都是钝钝刺入骨头的疼,可他没停过。连犹豫一秒的空隙都没有。
一条更窄的巷子尽头,一家几乎被雪埋住的小酒吧,门口没有名字,只有一盏挂在屋檐下的旧灯,灯罩斜了,光也歪斜昏黄,像是风一吹就要熄灭。
他站了一秒,抬脚,推门,门内的热浪几乎让他晕眩,混着烟雾和不知名的调酒香味,扑面而来。
他抬手遮了下眼睛,目光缓缓扫过,就在吧台尽头,一个角落的高脚椅上,他猛地停住了。
夏知遥,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肩线松垮,像是一朵落进水泥缝里的花。
她染了浅粉色的头发,披散着,眼神虚浮,连高脚杯都还握在手里,杯底只剩几滴酒,在灯光下泛着斑驳的光。
那一刻,所有奔跑、寒冷、绝望、不甘,全都沉进了他胸口一声哽咽未出的疼。
她缓缓地回过头来,看见他了,眼睛里是一片海雾般的迷茫,失焦、苍白,像是从风雪中走丢太久,终于看见了什么,却已经没力气反应。
周越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风雪像还残存在他身上,脸上的水痕一半是雪,一半是心里的潮。
他几乎是冲过去,风雪还残存在他身上,鞋底踏在木地板上的那一瞬,发出重重一声。他跪下来,蹲在她面前,伸手握住她那只冰得几乎没有体温的手腕。
“知遥姐。”他低声唤她,嗓音干哑沙哑,像被风雪刮破过的锋面,带着深不见底的慌张和极致克制的温柔,几乎融进了周围混乱的人声里。
酒吧里灯光昏黄,像旧电影的底片,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酒精、烟草和潮湿的皮革味,人影晃动,笑声、音乐声、人语声叠杂成一团,恍如另一个世界,而她,就安静地坐在这个世界的缝隙里。
她看着眼前的周越,眼神停顿了一秒,然后咧嘴,笑了,那是一个带着醉意的笑,眼尾弯弯,唇角带着酒精特有的温度,像个天真又困倦的小孩:“好巧哦……”她眨了眨眼,软声喃喃,“居然在这里,遇到你。”
周越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他只是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替她把一缕湿漉漉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掠过她苍白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一块碎瓷。
夏知遥还在笑,手指轻轻拽住他的袖口,眼神空茫又依恋,她的身子轻微晃着,像是随时会倒下。
周越闭了闭眼,压着心底快要破口而出的情绪,嗓音低沉,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巧个屁……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家酒吧,才找到你?”
他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一种锋利的疼意,像是咬碎了所有慌张、不安和怒火,连同喉头的哽咽一同咽了回去。
她抬头望着他,眼里是水雾打湿的空茫,好像听不懂,又好像根本没力气回应。周越没再说话,只是猛地将她抱进怀里,像是要把她从整个世界隔开。
他低头一瞥,桌上除了那只只剩下杯底的酒,什么都没有,没有包,没有手机,没有外套。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他背脊蹿上来,像有人往他心脏上狠狠砸了一拳。他强忍着颤声,低问:“你的东西呢?外套呢?手机呢?”
夏知遥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琥珀色的酒液泛着微光,轻轻荡出一圈细涟漪。她眼神空落,嘴角还带着那点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丢了吧……”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可他听着这句,却几乎无法呼吸,她已经轻到像是随时会碎了。
夏知遥低着头,手里的酒杯还晃着,像是不甘心地想再喝一口,周越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把杯子拿了下来,放在一旁,语气低而坚定:“不喝了。”
她没反抗,只是低低“嗯”了一声,像是答应,又像只是无意识地顺从。她眼皮耷着,睫毛湿漉漉的,肩膀轻轻耸着,像风一吹就会垮下去。
周越坐在她身边,一只胳膊撑在高脚椅后背上,像护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他一动不动地陪着她,任她歪在自己肩头,偶尔说几句听不清的醉话。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发梢、耳垂、掌心,每一寸都在提醒他,她是真的来了,真的回到了他的世界。
可这一身狼狈,让人看着就心疼,大约过了几分钟,酒意开始反扑,夏知遥的身体有些撑不住,头靠着他肩膀,晃了晃。她嘴里嘟哝一句:“回去睡觉吧……”
“好,我送你。”他起身去结账,再回头时,她正努力想从高脚椅上下来,却因为踩不稳一个趔趄,整个人朝前扑去。
“知遥!”周越动作极快地伸手接住她,怀里顿时多了一个软软的身体。她整个人跌进他怀里,额头蹭过他的下颌,冰凉得让他猛地收紧了手臂。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像是累极了,头靠在他胸口,身体软得毫无重量感。
“看着点,扶着我走。”他说着,低头去看她,眼里染着深夜里最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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