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雨微最近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问就是导师催发论文，没有空，消息也要隔很久才回复最后一条。

要不是多年交情、彼此了解，文卓妍自己从前忙时也会如此，还真不能体谅这么不礼貌的行为。

好不容易提前商量才相约周四晚上老地方干饭，到了那天下午六点多，窗外暮色初显，浓郁的深蓝色与鹅黄色交融，逐渐覆盖。

她顺利结束实验，摘下手套拿起手机一看，迟雨微发来消息说在605隔壁的办公室等她，赶紧脱了实验服急忙过去。

要知道以前迟雨微这家伙连电梯都懒得坐，宁愿在楼下大厅站着干等，也不愿意上楼坐会儿，今天不旦悄么声上楼了，还知道她办公室在哪、工位在哪。

必有蹊跷。

一番追问之下，迟雨微终于坦白。

大概就在文卓妍发烧没来工位的第二天，她假装学妹真的来给陈烁当了一天实验助理，累得当天晚上回去吃完外卖倒头就睡，后来找各种借口再也没去第二次。

本来迟雨微也没想刻意隐瞒，那谁知道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人根本没来，事情过去后来也就忘了说，更不知道她发烧躺在宿舍里起不来。

文卓妍当时满脸震惊，要加进面里的辣椒油差点洒在桌上，随后将信将疑点开迟雨微的朋友圈动态，还真发现了几张实验室摆拍。

她之前竟然没发现。

转念一想，读研之后老同学结婚的结婚、晒娃的晒娃，极少数也要在节假日旅游秀恩爱，她早就关了万恶的朋友圈，不看也不发，唯一的社交娱乐就是偶尔闲下来刷短视频看帅哥缓解科研压力。

点开迟雨微自拍的大图，每张照片的边边角角都有一个相同的身影，依稀可以辨认出孟佑林的侧脸。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口罩之上的半张脸专注认真。整个605再没有人能在如此随便的角度里还能被拍得像写真馆里的精修图一样，她绝不会认错。

也难怪。

难怪迟雨微那次提起孟佑林时眼里忽然闪着光，还强调他这种看起来高冷但注意细节的男生都很好追，见她不信还要打赌。

二餐食堂里渐渐嘈杂，隔壁桌坐下两个女生，聊天笑声拉回文卓妍飘远的思绪。

停在嘴边早已凉透的米线，她这才想起来吸溜一口，含糊地说道：“那也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辛然从手机界面上移开视线。

文卓妍快速嚼了两下急忙咽下去说：“我是觉得……嗯……就算心里嫉妒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找茬刁难人，再说如果是在605做的实验，那学妹就算聊天偷懒，张磊师兄也管不着吧。”

说到学妹两个字前她嘴里堆积的口水一哽，完美掩盖了她想掩饰迟雨微的心虚。

辛然自然没有怀疑，哼哼冷笑两声，把手机往餐桌上一扣，一副得道大师看小毛孩的模样说：“我偷偷跟你说……”

话到嘴边，辛然突然顿住，观察完前后左右才俯身勾手，让她也靠近点。

特意压低了声音说：“别跟任何人说啊，知道这事儿的不多。”

文卓妍抿着唇嗯嗯点头，辛然才说：“张磊喜欢的那个罗晨，之前跟孟佑林表过白，这俩人主要是情敌关系。”

“罗晨？”

文卓妍眨着茫然的双眸，直起腰背时项链勾动碗边的勺柄。

食堂统一采买的不锈钢汤勺，勺柄笔直敦厚，在硬质塑料碗上敲击出一个清脆的声响，落在她耳朵边显得有点刺耳。

辛然猜出她没什么印象，解释说：“晨晨师姐，就是今天进篮球场前我打招呼的那个，长得很白、眼睛大大的还总喜欢染各种颜色的头发。”

文卓妍翻阅着回忆，有些怔然，辛然以为她忘得一干二净，急得追问她不会脸盲吧。

其实她是在细数过去罗晨和孟佑林有过多少交集，可是想来想去并没头绪，看来她往日忙于实验，对这方面太过迟钝，只知道孟佑林受欢迎，却并没在意过他都受谁的欢迎。

最后有点懊恼却不知道在懊恼什么，只能搅动两下筷子闷闷地说：“没有没有，想起来了，她每次头发颜色都挺好看的。”

这短暂的沉默反而让辛然产生误会。

小心试探地问：“你没事吧，说起来你今天还真奇怪。”

“奇怪？我哪里奇怪。”

文卓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着装整洁得体，上衣没穿反，抽绳裤子也没拉链，脸上没沾脏东西。

哪里奇怪。

“第一次见你反应那么大，以前实验室别人训你两句，都没见你说什么，今天听张磊训别人两句，你就急了。”

辛然嘴角歪到一边坏笑，看得文卓妍整张脸一下子红透，后知后觉她对孟佑林好像是很特别。

好像她和他之间有种磁场，让他们迅速成为要好的朋友，能够分享喜悦，感知彼此痛苦，所以她才会在本该高声欢贺的场合里，面对他所遇到的不公感到那么愤怒，愤怒到博三大师兄也有勇气顶撞。

好朋友是可以为对方仗义执言、两肋插刀的，也可以在注定要分道扬镳前欢歌笑语地携手同行一小段路。

但也只能仅此而已了，因为朋友不会为了对方而停下脚步，更不会临时调转方向，更换目的地。

她想顺利毕业，想从李教授手里拿到去江大读博的推荐信，想进入大学任教并继续做自己感兴趣的研究，一切安安稳稳的就好，她从来没考虑要背井离乡到国外卖命做研究，更不会为了谁出国。

她和孟佑林都是早就为自己选好了前行目标并为之奋斗的人，虽然不知道他的进度到了哪里，但在这条路上，她已经走了将近一半，绝不会为任何人轻易更改。

在要奔赴的两个不同方向里，她与他注定只能做朋友。

米线酸爽的辣劲儿从口腔蔓延开，有些麻木，也有点灼痛。

文卓妍舔了舔嘴角，心不在焉地说：“可能是当时比赛刚结束，太激动太兴奋了才得意忘形吧，要真让我上去和张磊师兄硬碰硬，兴许没走过去腿就软了。”

说完头刚低下去又突然抬起，补了一句“你别瞎想”。

很难让辛然不瞎想。

旁边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孟佑林不知什么时候发来的消息，说他才从校医院出来，文卓妍拿起来一看，嚼东西的嘴忽然停住。

想起上次他回宿舍路上还要人搀扶，就顺手打字问他脚伤如何了，用不用她过去。

见他没回消息，她心里突然很担心，语气也跟着焦急：“师姐你吃完饭待会儿有安排吗？”

“没有啊。”辛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又突然口风一转说，“但听说下午活动中心有个招聘会，我和宽哥打算过去看看。”

春招开始了，各大高校临近毕业的学生都开始寻觅出路，文卓妍刚上本科时就去现场看过，当时读研读博的决心就更加坚定。

读研这两年却发现待遇并没好多少，反而岗位机会还越来越少了。

“师姐你不读博啦？”

“这博谁爱读谁读去吧，我是读不动了。”辛然摇头的动作都透着无力和痛苦，“你看我这白头发都长了好几根。”

文卓妍心态倒还好，忍不住笑道：“别管黑的白的，有头发就赢了很多人了。”

“谢谢哈。”

一两分钟过去，孟佑林恰好这时才发来消息：[医生说剧烈运动产生的淤血还得恢复一阵]

[那是不是挺严重的，明天还能比赛吗？]

[待会儿回了宿舍喷点药休息一下没事]

“那个、辛然师姐。你说宽哥下午也要去招聘会对不对？”

“对啊。”

文卓妍冷不丁的话一下把辛然问住，不明所以地点头。

“那他明天有空吗？”

“明天？明天下午也有招聘会，连着两三天，不同企业时间会错开。”

“这样啊。”她刚燃起希望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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