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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夫妻重生后》

4. 好话

是了,她怎么忘了?

当朝官学盛行,士子讲学蔚然成风。

京城三大书院,白鹭、千山、高岩书院,每年都有年轻官员前来担任夫子。因有官位在身,他们授课次数比正经夫子少得多,大概十天一次。

前世薛时依在白鹭书院读书时,来讲学的士子一般是她哥哥或者她爹的学生。都是熟人,因此没什么深刻印象。

而如今——

排在她前面的女娘们美目流转,纷纷在陆成君录名时笑着央求夫子说点漂亮话。

“学业有成或是直上青云,夫子看着挑半句就好。”

年轻士子笑而不语,面热心冷,手中笔不停却不肯开金口,硬是叫一众明眸皓齿的女娘全都铩羽而归。

她们性情好,也不恼。

“今年大家又来央陆夫子,夫子也有了防备,一句话都不说呢。”

“毕竟同人人都说的话,录起名就比其他夫子慢多了。”

录完名的女娘三三两两相挽着离开。旁人的低语声中,薛时依静静打量着她前世的夫君。

之前在茶楼的一眼做不得数,她还未仔细见过这个岁数的陆成君。比起前世,他此时虽还稚嫩许多,但别有一番风致。

少年足风流,唇红齿白,朗目疏眉,如芝兰如朗月,噙着笑,却淡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更让眼下那颗泪痣显得薄情了。

薛时依很认真地瞧着那颗痣。

他身上的痣她有两颗最喜欢,这就是其中之一。

她想起前世泪水流淌过它的情形来,他哭的时候眼尾总很适宜地泛红,像是平日不落凡尘的谪仙人被迫染了颜色,很讨人喜欢。

薛时依觉得自己本性可能是有几分恶劣的,不然怎么会把这些事记得那么清,其他要紧事反倒忘了。她出神得很专注,连眼下录名已经排到自己都没注意,只是单纯地盯着陆成君。

落到旁人眼里,这便是看夫子看呆了。

谁料陆成君也并未出言提醒。可能出于不解与惊讶,他困惑地望着这位女娘。

有人注意到队伍停住,窃窃私语起原因。罗子慈就排在薛时依身后,替她尴尬得脸发热。

她理解情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是现在太不是时候啦。罗子慈手往前偷偷一伸,掐了好友的腰一把,用气声嗡嗡道:

“夫子等着你说名字呢。”

薛时依不怕痒,但此时腰蓦地受了刺激,不自觉一缩。她瞪大眼,没站稳,身子往前倾了些,双手“啪”地一下撑在桌上。

刚才的出神不复存在,现在的架势好像质问一般,显得气势汹汹。

“薛时依……时辰的时,杨柳依依的依。”

她生硬地吐出这句话,不敢看眼前人,耳根子烧得厉害。

真是好丢脸。

陆成君唇角微扬,低下头录名。名字被一笔一划地写好,最后一字落成时,他说:“女娘不必紧张。金鳞并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只要勤恳,必有所获。”

这是在替她方才开解。他一向善解人意,薛时依心里化开点难以言说的滋味,僵着脖子点了点头,赶紧退到一旁去了。

罗子慈紧接着录完名,迈着小碎步跑过去,“我来了我来了!”

两人相挽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真是犯蠢了。”

薛时依抿了抿唇,心有余悸地嘀咕:“合该带帷帽来,还能遮遮脸。”

罗子慈想起手帕的事,打趣道:“无碍,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此话一出,薛时依顿时气鼓鼓地要捏她的腰。她怕痒极了,为了能免这一捏,连忙笑着求饶:

“诶,其实也讨了巧。你看人家央了一上午的好话,夫子轻轻易易地就说给你听了。”

“……算什么巧啊?”

薛时依可没说要听好话的。这一言半语有什么值得在意——

她咬了咬唇,心情愉悦几分。

他说她并非池中物。虽然是客套话,可是倒没错,寻常人怎会重生呢?凤毛麟角,是她薛时依。

最后离开录名的院子前,她回头瞧了一眼。

日光烈烈,繁茂的树影落在一袭白衣的夫子身上,显得他更俊逸遥远了。

又有位女娘走上前了。

她没说话,陆成君却从善如流地写出了她的名字。他撑着下颌,颔了颔首,让她走了。两人间透着难以察觉的熟络。

薛时依欢腾的心黯淡了下去,挽着身旁人的手臂离开,没再回头。

罗子慈问:“怎么了?”

她说:“我看见游芳雪了。”

“往后或许会在一个学堂里读书。”

而这世间事,不过是——

有人求好话,有人得好话,有人不需要好话。

*

千山书院里念书的大多非富即贵,学堂比起白鹭书院的也更宽敞,布局有些不同。

堂长将各位贵女的座位排了序,贴在门前。

薛时依和罗子慈在表上其实并没有挨着,她帮着好友把书案搬到自己位子旁边,然后才有空问:“这样可以吗?夫子不会斥责吗?”

罗子慈露出端方的笑,“夫子会装作看不见的。”

因为在自家书院读书所以反而从小都规规矩矩的薛时依沉默了。

“……小瞧你们这帮乌衣子弟了。”

其余贵女也陆陆续续进来,有人照着表落座,有人协商着位置,但是没人来打扰她们。家族、交情等等都是原因,在这世味淡薄的京中并不奇怪。

有外人在,罗子慈就显得娴静许多,沉下心来临字帖。

薛时依则趁机悄悄观察起这堂中的人来。这里的有些人她已经十余年未见,对不上名字和脸;有些人才见过不久,将此时年少青涩与日后稳重模样相较着看,意外有趣。

空白书案渐渐坐满了,一直不见某个令人在意的贵女的身影。

薛时依先前没有细看座位表,只记了自己和罗子慈的位置,此时眼见着游芳雪大抵没分在甲字学堂,忍不住卑鄙地松一口气。

毕竟,总归不大愿意日后亲眼目睹她和陆成君打情骂俏的。

她放松的功夫,一个素色衣裙的女孩从后门走进来,向学堂里望了望,最后在末排角落里的一张书案后安静坐下了。

——是游芳雪。

薛时依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

第一日很清闲,夫子讲了些事宜便宣布散课。

千山书院门口,罗子慈哭哭唧唧地扒着马车门框不肯走,“时依,我陪你等。”

来接人的罗家嬷嬷咳了咳,带细纹的眼显得很严厉。

“小姐,该走了,夫人还等着。”

千山书院散课太早,薛家小厮没预料到,满天大汗地回去叫车夫了。这里离薛府有些路程,所以家里马车还要会儿才来得了。

薛时依面不改色地把罗子慈摁进马车里,“快回去吧,明日我给你带天香楼甜糕。”

嬷嬷移来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一道进了马车。

罗子慈离开后,不多时,其余贵女少爷也走得差不多了。薛时依等得头疼,想着要不自己先走一段路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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