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雨季从十一月一直持续到次年四月，天气总是阴沉、潮湿，让人心情烦躁。

十二月初，旧金山迎来十年难遇的一场暴雨，积水严重道路拥挤，整座城市瘫痪。

VH基金大厦顶层，落地窗前男人面无表情俯瞰底下如同末日的场景，手里捻着的香烟星火明灭，尼古丁似乎也染上潮湿，青烟袅袅。

主管财务的副总在身后汇报工作，“克里斯，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整理好VH基金和亚力集团的资料。”

“好，放着。”

办公室门开合，良久，男人撩起眼睑回眸看墙上各国时钟。

中国首都时间：09：12。

罗纳德敲门进来，恭敬站在几步外：“克里斯，今天是否还要去接艾伯特？”

艾伯特是中国人，也是克里斯专门请的中文老师，已经连续一周去他家给他补习中文。

面色冷峻的男人平静吐出单音节：“接。”

“好的。”

罗纳德出去发消息安排司机接艾伯特，发完看一眼窗外还在稀里哗啦下着的雨，“唉”一声气。

Hanna说得果然没错，下雨的时候克里斯心情不好，自从进入雨季，克里斯脸上就没有过笑容。

六点，雨势渐小，宾利驶出大厦，往高地开。

今天诺尔有事，罗纳德坐副驾陪他回家。

他认真想了好久，又犹豫好久，最后小心翼翼回头，伸去捏着一颗橙子味硬糖的手，“克里斯，你想吃糖吗？”

男人阴暗双眸轻缓扫过来，望向那枚似曾相识的糖。

她很喜欢吃糖，特别是出门前，橙子味草莓味西瓜味，她说吃糖会让人心情愉快，后来每次亲她也总能尝到各种水果甜味，甜得不像话。

想起什么，沈肆年轻轻挑起唇角。

“大海为什么是蓝色？”

“因为海里有鱼呀。”

“你问我为什么海里有鱼就是蓝色。”

“因为Blue～Blue～Blue～”

笑容随记忆一点点消散，只剩窗外无规律的雨滴敲打声。

雨好像又变大。

车内昏暗，罗纳德好像看见自家老板嘴角一抹笑容，可细看又不见，克里斯好像还是心情不好，他内心有点失望，解释：“Hanna给我推荐这款糖果，她说您也许会在下雨天......”

一开口，罗纳德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好好的提什么Hanna！！

Hanna上个月离职，听说是回了中国，据内部消息透露，俩人应该是分手。

他不清楚发生什么，但这会提起Hanna实在不合适。

他赶紧收声，可准备收回伸出的掌心时男人却突然取走糖果，声线清淡：“谢谢。”

他熟练拆开橙色糖果纸，将硬糖送进嘴里，露出个温和笑容，“味道很好。”

罗纳德看见这笑容，内心终于长松口气，“那以后我每天给您准备。”

“好，谢谢。”

和艾伯特同时到达。

艾伯特中文名叫陈栋，是S大教中文的教授，今年四十多，气质儒雅。

从接下这个工作后俩人只用中文交流，这会在门口碰见，陈栋笑问：“肆年，今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您呢？”

沈肆年中文基础不太好，能听懂，但是只会说一些简单词句，不过他学习能力强，虽然说得不那么标准，但不害怕开口，任何语言，只要敢开口就没有学不会的。

陈栋当初知道他目的时很是惊讶，知道他给出报酬数字时更加震惊，这个工作对比薪酬来说实在过于简单。

不过没想着应付过去，陈栋根据他习惯以及发音制定一整套学习计划，克里斯没有任何意见，只提出一点要求，他要在两个月内实现无障碍沟通交流。

相处两天后，陈栋完全有信心实现目标，克里斯是他带过的最聪明且最努力的学生。

俩人一起进屋，边走边说话，“肆年，我们今天要练习的场景是用餐。”

“好。”

陈栋提前跟里奇说过安排，这会餐桌上已经摆上饭菜。

教学不仅是单纯的语言教学，陈栋最初沟通时问过他目的，他没避讳，直言之后要去中国。

陈栋想着可能是做生意，做生意的话那中国文化中国礼仪都需要学一些，他便在教学中融入许多中国元素，一两回后克里斯并未提出拒绝。

眼下他指向桌子，“美式用餐礼仪中有不少标准与流程，我们中国也有自己的用餐文化，比如西方文化中餐桌大多是西方长桌，但中式讲究以圆为满，因此很多时候我们更喜欢圆桌。”

“位置也有说法。”他走到一张椅子前，“我们的座次讲究是‘尚左尊东、面朝大门为尊’，这里便是主位。”

“好。”沈肆年伸手，礼貌请：“教授请坐。”

要是在平常陈栋可不敢坐这个位置，

他这辈子活到头都

不可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坐上主位，不过现在一切为教学，他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

“我们边吃边说？

“可以。

陈栋抬起筷子示意：“我们的筷子一般不能直接直立插在饭上，只有在祭祀时才会在饭上插筷子。

他突然想到什么，补充，“有句中国古话，‘食不语，寝不言’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说的是吃饭时不要说话，不过这句话常被误用，这里指的同样是祭祀时要做到食不语，寻常人不必受这个束缚。

沈肆年想起某个女孩吃饭时叭叭不停的小嘴，唇角上扬，“我知道，西方也有一样规定，罗文森在饭桌上要求严格，吃饭时通常不允许任何人说话。

这一句长句全用的中文，一些字词发音不太标准，但很顺畅并且能够听懂，没有太大语句毛病。

陈栋点点头：“在一些规矩森严的家庭是这样，但饭桌本就是家人、朋友交往谈心的场所，束缚太多没什么益处。

“是。

陈栋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饭，过一会，心底忍不住吃惊，他这熟练模样可不像是不常吃中餐。

从如何使用筷子和餐具，到吃饭时仪态、饮水，他渐渐觉得这部分内容其实可以不用教。

陈栋好奇问：“你在家经常吃中餐？

“偶尔，家里有位厨师来自上海。沈肆年抬眼，看见对方好奇神色，他放下筷子，温声解释：“前面几个月吃得多些。

“嗯？

“我女朋友，她是首都人，那段时间我们常常一起吃饭。

陈栋瞬间明白，调侃道：“那你既然有来自中国的女朋友，不如直接找她跟你练习。

“我们分手了。

陈栋笑容一下僵住，“抱歉。

男人神色淡淡，没受影响，“没关系。

既然饭桌礼仪无需再多说，陈栋只能回归到练习上来，找话题跟他聊，“你以后是要去中国哪里？我们可以聊聊那个城市。

“首都。

毫不犹豫，并且发音清晰准确。

陈栋愣住，又看他好像没回避这个话题，便含笑问：“是要去找她？

问完才意识这个问题似乎越界，而男人伸手拿水的手也的确顿了下，没有回答。

他不好再过多探究，聊起首都风景和人文。

一直到九点，陈栋完成工作离开，沈

肆年亲自送到门口“明天见教授。”

“好的明天见。”

刚一转身裴锡不知从哪里溜出来“又学中文呢？”

沈肆年瞥一眼过去没理会继续往里走。

裴锡也换成中文说话“我说你费那劲做什么你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

“今天手术做完了？明天安排多少场？”

裴锡听懂转而说：“我没时间你可以到我家去我爸妈正好退休没事做。”

“行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过来关心关心第一次感受失恋滋味的老男人。

饭桌上饭菜没动几口裴锡直接坐下来“Becky加双碗筷。”

碗筷送过来裴锡美滋滋吃起剩饭。

吃得差不多看向落地窗边抽烟的男人。

青烟缭绕间的背部挺阔露着的侧脸根本看不出情绪。

裴锡摇摇头即便认识这么多年他也没办法准确揣摩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心情不好。

沈肆年不爱抽烟一般压力大时才碰一碰之前有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给戒了现在又重新拾起不是心情不好是什么？

他放下筷子问：“你那病有没有复发？”

“药没了你再开点。”

行复发了。

裴锡轻叹一声“我没想明白这个时代异国恋算什么大事？而且没记错的话她还没毕业吧？非得分手？”

沈肆年吐了个烟圈等雾气在空中盘旋消散平缓开口：“我接下来要做很多事她待在这边有危险。”

裴锡沉默无法反驳这一句。

这人身前身后都是悬崖陪在他身边一个不小心的确会粉身碎骨。

他笑了笑装作轻松继续出主意“那去找她呗不然找个地养起来这对你来说还不简单？”

男人侧眸凌厉眼神看得他一缩。

又转回去摁灭烟头嗓音熏上烟雾低沉暗哑：“还不是时候。”

......

斯蒂夫离开后劳伦家乱了一阵以乔伊斯为首的成年子女们争夺遗产可最后一清算斯蒂夫账户里什么钱都没有还倒欠一屁股债。

乔伊斯现在已经没有底气再闹儿子又在别人手上

大伯和姑姑布兰琪那边跟罗文森大吵一架两边缝隙早在几月前布兰琪俩人企图私吞收入并拒绝为斯蒂夫

擦屁股时裂开。后续连续的矛盾信任无法再修复。

十二月中旬依然是阴雨连绵天气。

黑色宾利停在别墅前佣人上前开启车门、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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