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勤政殿后，陈铎叫住时霜。

“时太傅留步。”

时霜微微侧身，将路给后方的云峰起和云展让开，秉持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同为官员的想法，她还礼貌地点了个头。

云峰起没说什么，略过她径直走了过去，倒是云展停留了片刻。

“霜妹妹，方才实在是对不住，是我情绪失控，没管住自己的脾气，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呵，惺惺作态！”陈疏白抱着胳膊在一旁冷哼。

时霜瞪他一眼，然后对着云展疏离地笑了笑，“云侍读言重了，区区小事，本官没有放在心上的。”

云展怔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般说话。

反应过来后牵了牵唇，笑容苦涩，“那就好......”

“阿展，还不快跟上！”

幸而有了这句话，云展冲时霜歉意地笑了笑后落荒而逃，背影看着十分孤寂。

陈疏白忍不住酸了一嘴，“人都走了，不追吗霜妹妹？”

自从知道这人的真实年纪比自己小后时霜就懒得同他计较了，转头向陈铎微微屈膝，“镇国将军有何指教？”

“边走边说吧。”陈铎看了一下四周，随即迈步向前走去。

等三人走上宫道后他才开口。

“你阿父身体可还康健？”

“多谢将军关心。若阿父身体无碍，这太子太傅的位子自然轮不到我来坐了。”

“今日为何阻拦于我？”

时霜走得不快，身旁的陈家父子倒也顾虑着她，步子迈得都小了，她搭着碧云的手也不急着赶路。

“将军不是都知道了吗？”

闻言，陈铎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但说出的话却与之相反，“不必阿谀奉承！本将军不吃这套！”

“是不是阿谀奉承将军心里最是清楚。那就当我是在阿谀奉承吧。”时霜抬手指了指前面走远的背影，“阻拦将军也是为了昭胤平和、百姓不会流离失所。”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掀不起什么风浪。”事已至此，陈铎也没再装傻，毕竟二人心知肚明，这云峰起来者不善，他毕竟年近半百，还能与云峰起对上几个回合，换了别人就未必是这种局面了。

“将军看我，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甚至我还不是女子中最优秀的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时霜怼起自己来也是毫不留情。

“但。”

她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将军可知锦衣卫如今由我调遣吗？锦衣卫如今规模不大，但若是再给我一年，两年，甚至十年，将军还觉得，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吗？”

“你是想说，云峰起外放这十多年实则是在卧薪尝胆韬光养晦？”陈铎面色凝重地看着远处转角消失的人影，心陡然下沉，难不成他是想报复？报复何人？皇上？

“防患于未然罢了。”时霜并未否认，“贺州天高皇帝远的，是黑是白谁也不知道，我们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你不必防着他！”听到打仗，陈铎眉头松泛了些，他知道时霜话里指的是什么，“我还当你是要说他想回来重夺圣心什么的以此报复陛下当年远调之仇。他就算屯兵了，又能屯多少？你可知边疆驻守的士兵有多少？不说边疆，就是京城的御林军和锦衣卫都够他喝一壶的了。就他？就算是屯兵也就指甲盖那么大，不足为惧！”

时霜没说话，她并不这样认为，穷乡僻壤之地，最适合闷声干大事，孰是孰非，须得她派人走一趟才能知道。

“不说这个，但你怕是料定了本将军会让小五去剿匪吧。”陈铎早就看穿了她，这小女娘倒是颇有心计，说什么昭胤出个剿匪的将士还是有的，这离他最近的将士就是他儿子，他很难不去想到陈疏白。

没等时霜说什么，陈疏白先急了。

“阿父！不是你引荐的儿子吗？同时霜有什么干系？况且儿子权衡了利弊，此时儿子去剿匪是最好不过的！阿父你莫要为难她！”

陈铎看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短短数日，时太傅倒是让犬子对你死心塌地啊。”

时霜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将军，请您放心，此次剿匪虽是我故意引您推荐陈疏白，但我并无别的意图。只是，他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那是，我陈铎的儿子必不可能是那等庸俗苟活之辈！”

陈铎也没再为难她，他活到这个岁数若是再去为难一个小辈，为难一个即将与自己儿子成婚的女娘，那也枉为人父和统领千军的将军了。

不过他倒是对陈疏白颇有微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他，“我怎么觉得在京城这几月，你这性子愈发急切了？往日阿父教你的稳重细心都记到狗脑子里了？还有，这礼节看着也荒废了不少。此前在边疆我不是都派人教过你吗？如今回来升了官就淡忘了？你想尝尝阿父的军棍吗？”

陈疏白嘴角一抽，他阿父当真是火眼金睛，不过也是，他阿娘和二哥不常与他见面，倒是他阿父，从小就看着他长大，习性德行自然是最熟悉他的。

他摸了摸鼻子，“阿父......还有别人呢，你给儿子留点面子呗。”

“还给你留面子，你方才顶撞阿父时可曾想过给阿父留面子？”

“阿父！”

“行行行。你们年轻人的事阿父不参与了。”

陈铎在陈疏白面前一直是慈父，此时也是平和一笑，行至宫门，他向时霜点了点头，“在朝堂上你我便是同僚，出了这道宫门我们还有一层身份，有空来家里坐坐。告知你阿父一声，明日陈铎前去拜访。”

时霜倒是没想到陈铎是这般性子，她也赶紧回以一礼，“霜儿明白。”

末了，陈铎踹了陈疏白一脚，“去送送你未来媳妇儿，老子是这辈子杀敌遭报应，还得给你这个臭小子当老子！”

陈疏白嘟嘟囔囔地捂着屁股往时霜马车里走，“想当我老子的多了，还不快快感恩戴德......”

“臭小子！你给老子滚过来！看老子不削了你的皮！”

“快快，陈二百快赶车，快走，别让我阿父追上来！”陈疏白头也不回地迈上马车，嘴里不停催促着。

时霜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头疼地想撵人，“你这张嘴，真是没跟错人。”

眼瞅着马车走远，他才敢大放厥词，“那是，也不看我是谁！”

“唉。”时霜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夸他，索性转移了话题，“陈疏白，你带兵打仗没问题吧？”

“你不必担心我，我敢接下肯定是思虑好了的。”陈疏白知晓她在担心什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都说了，我们做这行的，无论身处何处，其实都是要沾血的。只不过是我们生得好罢了。”

这话没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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