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芳和许远山——明鹤可能觉得也包括他自己吧——在外头斗法的时候，明蘅在床上昏昏沉沉了几天还起不来。

沈宗芳得空就会来见她，再三跟她保证她死不了，只是余毒未清有些虚弱罢了。明蘅觉得沈宗芳应当不是在安慰她，因为他甚至还有心情兴致盎然的和她闲聊。

“我不能总叫你明三娘吧，听着好像我们就是点头之交似的。不过你那个小字真的太难听了，我要想个别的小字叫你。”沈宗芳兴致勃勃的不知道翻着什么书，“叫你阿离怎么样？”

明蘅：“王爷，我还起不来床呢，你觉得这个小字很吉利么？”

“那叫你三妞吧，我看乡下人都说贱名好养活。”

明蘅固辞不受。

“那我还是叫你三小姐。”

“这不是听着比三娘还生分了么？”

就在这一来一回中过了几天，明蘅终于能精神抖擞地下床的时候，发现沈宗芳没在王府。

流霞一算日子：“听说是今天当堂会审啊，王爷应该是去了刑部大堂了。”

明蘅这几天哪有心力关心这事，听流霞一说，连忙打听起来。但流霞和倾海也是围着明蘅团团转，又把替了清风掌事的净月叫来，才拼凑出一些消息。

前几日明鹤就把查明的证据密陈了皇上，没有出任何人预料地指向了容梦阳。容梦阳也没有出任何人预料的为自己喊冤——尽管明蘅等人都知道他倒也没有什么冤屈。

既然沈宗芳在许家门前点了头当堂会审，容梦阳就免了下狱，直接去了刑部大堂听审，如今这时间，想来是已经升堂了。

净月问道：“娘娘想不想去看看？我听说，除了云崖书院的学子，还有不少百姓都围过去了。”

沈宗芳把清风怎么处理了，净月没去问也不敢问。她和清风不同，清风有野心有贪欲，把沈宗芳一时随性扔给她们的权力当做了她应得的东西，才会接二连三昏了头犯下大错，但她只想做个安分侍女就罢了。

因此净月管了王府的中馈，并不像清风那样事事自己做主，常来找明蘅示下。明蘅不懂之处，她和童嬷嬷都会一一说明，一来二去，和她们关系倒比之前更融洽。

是以她多少也知道明蘅和这延年散的事有些牵扯，想着她为延年散出了这么大力气，说不定是想亲眼看看结果的，才有此提议。

明蘅脑袋却摇成了拨浪鼓：“我这福气大也大不成东海，少折腾吧。”

她实在有些心有余悸。

虽然沈宗芳没有责怪她自作主张——听上去她还帮了不小的忙——她也没有真出什么大事，但已经足够让她被“我当真救了浔阳侯”鼓动的热血冷却几分了。

她连匹夫都算不上，她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姑娘，逞能也不是这么瞎逞的。

真要是当时沈宗芳没能及时来救她，她都不知道沈宗芳会不会为她的死悲伤。

倾海和流霞一定会，明家……大哥和二姐也许会吧？她连大姐现在还会不会都不知道。

说不定长乐公主和容梦溪倒是会为她扼腕叹息几分……

再有呢？

明蘅叹了口气，恐怕就没有了。

还是少折腾。

-

沈宗芳自然知道明蘅今天定能痊愈的消息，但明鹤就如同他几十年岁月里从来没有长进过的一般不合时宜，偏偏昨天把证据交了上去。

此事太过重要，他只能还没等明蘅醒过来就先去了刑部大堂。

沈宗芳到时已经升堂了一阵，只见刑部王尚书端坐堂上，陪审的刑部左右侍郎和大理寺少卿俱已就坐，大堂外乌压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容梦阳站在堂前，背影有几分萧索，又像是给自己鼓劲似的挺了挺胸。

沈宗芳对一旁的容侯点了点头让他放心，示意王尚书继续。

王尚书一拍惊堂木：“浔阳侯世子容梦阳，明侍郎所列宝庆商行货运账册、断云岭守备白仲威仆役口供、以及你所置宅院中搜得延年散成品二百匣，人证物证俱在，你可有话说？”

容梦阳这能有什么话说，再要说，只怕许家还有更多证据。

沈宗芳早就告诉了他们，许家有备而来，现下想去遮掩一定是于事无补，索性就让许家折腾吧，他自有安排。

但这要是再等下去，他可就该认罪了。

他犹豫地看了一眼沈宗芳，心中有些怀疑沈宗芳是不是就准备让他认罪伏法，前头说的那些都是暂时安抚他的谎话罢了。

沈宗芳没看容梦阳，站起身来：“且慢。”

王尚书皱了皱眉：“七王爷，你若要听审便罢了，若要阻挠本官办案……”

沈宗芳笑道：“岂敢。不过既是审理延年散一事，本王手中有证据，不可不报公堂吧？”

堂上诸位都互相看了看，张豫便道：“王大人，七王爷所说证据，下官也知道。”

王尚书奇道：“你也知道？”

“不错。”张豫点头道，“不久前大黎人在城隍庙纵火一事，想是大人还记得？”

这王尚书当然记得，不只为大黎人跑去城隍庙莫名其妙纵火，更重要的是那几个大黎人都命丧当场了，这着实古怪。

“七王爷偶经城隍庙，正好在那里抓到了和那群大黎人见面的一位政要。因为事关重大，皇上让下官隐密查探，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可惊动他人。”张豫说着拍了拍手，“如今业已查明，和大黎人偷偷会面的正是许东楼。”

在众人的哗然声中许东楼被几个衙役带了上来。

和容梦阳不同，许东楼是实在被下了狱的。虽说没有动刑，但此时看来也是衣冠狼狈、形容枯槁。

和他一道出现的还有身着朝服的许远山——王尚书倒是有心想说虽是会审，毕竟和吏部不相干，既然要审许东楼，许远山理当回避才是。

但转眼看了看顺理成章就出现在浔阳侯身边的沈宗芳，他还是把这话咽下了。只是又一拍惊堂木：“肃静！张侍郎，你细细说来。”

张豫便道：“同许大人见面的大黎人名字尚不清楚，只查得都叫他‘董先生’，说来也巧，我等从城隍庙林中这行大黎人的落脚处，也发现了几匣子延年散。太医院查得这几匣子和容世子处搜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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