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知道齐金花的死讯时，柳泉整整两天没有说话。

周遭的空气都变成了铜墙铁壁，他把躯壳缩进去，谁都挠不到。

两天后，他嘟嘟囔囔，开始一字不落地重复背诵在审讯室中回答警方的台词。

菜小桃把齐金花自杀时喝的农药摆在柳泉的面前，有机磷农药的成分和毒死柳家夫妻二人及孙皮的毒药成分相同。

在农药罐子的底部，检出了柳泉的半枚指纹。

这一次，柳泉该真的认罪了。

然而，直到这里，菜小桃才知道，真正让柳泉走向深渊的，是畸形无望的亲情。

小时候，戴芹总是说柳泉是从柳树边上捡来的，说的次数多了，他就信以为真。

戴芹直到三十八岁的时候，历经千辛万苦才产下瘦弱多病的柳泉。

早在柳泉之前，戴芹失去过三个孩子，老大是个男娃，七岁的时候游水淹死了，老二是个女娃，刚出月子就被呛死，也是那个时候，戴芹开始吃斋念佛，再也无法直视生产队过年时杀猪的血腥场景，然而，她的第三个孩子，也同样早早夭折腹中。

自那以后，对人和善的戴芹开始变得自私自利，她再也不相信什么善恶有报，对着抱怨猪肉缺斤少两的客人骂街。下雨天，她把流进院子里的泥水泼到邻居家的瓜藤上。偷乡下穷苦人家鸡窝里的鸡蛋。把家里败得一团糟，让丈夫柳钱三在猪肉里注水，老母猪身上嚼不动的老肉卖出普通猪肉的三倍价格，说是营养价值高。

柳泉出生的前一年，到外地做猪肉生意的柳钱三往家里领了个刚出生的女娃，说是一起做生意的朋友出车祸死了，女娃她娘临盆时知道丈夫去世的消息，激动早产大出血，大人没保住，柳钱三见娃娃可怜，就把她领到家里养着。

柳霜的到来成了上天赐给戴芹的礼物，她发誓，从此以后好好做人，一心一意地伺候女娃娃长大。

谁成想，收养柳霜的第二年，戴芹怀孕了，开始噬酸的戴芹保准这次会生下男娃。

这一年，一岁多的柳霜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刚刚学着走路的她本能地奔向妈妈，却一个不小心把怀着孕的戴芹绊倒在地。戴芹怒不可遏，慢慢地，她开始有意识地不给柳霜吃饭，在柳霜哇哇大哭时掐柳霜的胳膊和后脖颈。

戴芹虽然没念过书，但也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开始疑神疑鬼，觉得柳霜就是一条盘踞在她家里的毒蛇，要把她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儿子咬死。

柳泉出生后，丈夫柳钱三外出做生意的次数越来越多，坐月子的时候，戴芹既要看着家里的猪肉摊子，还要养孩子，她累得落下了腰疼的毛病，每到下雨天或是冬天，背就直不起来。

后来，只要两个孩子哇哇大哭，戴芹就把他们关在屋子里，谁先不哭就给谁饭吃，柳霜和柳泉姐弟两个时常哭到睡着，醒来继续嚎哭继续饿着肚子。

这样的恶性循环总是会在柳钱三回家时变本加厉，丈夫埋怨妻子不会照顾孩子，不打理家务，妻子埋怨丈夫在外面赚不了几个钱，两个人在屋子里争吵打骂，却又在人前装成和睦夫妻。

柳霜柳泉上初中那年，生意失败的柳钱三从外地回到枸杞县，他带着一个画着浓艳妆容的陌生女人回家，抢走了戴芹藏在首饰盒里的项链手镯。

就是这一次，戴芹的精神受到了刺激，她再也不管柳霜和柳泉的死活，整天佝偻着腰背去街西头街东头游荡，看见地上比砖头结实的石头就要捡回家，乱七八糟的垃圾慢慢在家里堆成山。

没有人为柳家姐弟交学费，柳霜打算放弃学业忙活猪肉铺里的生意，她买了很多相关的书籍，甚至还错买了一本《养猪培训手册》。

一年后，柳钱三回来了，所有钱都被人骗得精光，他让姐弟两人滚回学校念书，自己重新经营收入不善的肉铺。

戴芹的病变得越来越严重，她开始对任何事斤斤计较，把柳钱三用来买烟的几毛钱藏在捡来的酒瓶子里，时间长了，钱浸湿水又发起了霉，被柳钱三发现的时候，钱票已经碎成了一堆烂泥。

柳钱三开始对戴芹拳脚相加，两个孩子出手相护，却也时常被身肥体阔的柳钱三一脚踹翻在地，然后抽出劣质皮带将柳霜和柳泉抽个半死。

每到这时，戴芹就会缩着胳膊躲到桌子下，时间久了，她发现柳钱三只要打过孩子，就不会再动手打自己，于是她渐渐习惯冷眼旁观，只要柳钱三喝醉暴怒，她就溜到一边安安静静地收拾自己捡回来的破烂。

“前几年，柳钱三去外地参加朋友婚礼，回来之后，他整整三天没说过话，看着姐姐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不对劲，我偷听他和戴芹两个人说话，才知道姐姐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柳钱三让戴芹随便给姐姐找个人家嫁了，多收点彩礼，年纪大点也没问题，戴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还要求柳钱三给她一半的彩礼钱。”

柳泉淡漠地坐在椅子上，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

“柳霜知道这件事情吗？”

菜小桃问。

“我和姐姐说了戴芹要让她嫁人的事情，之后，我就常常跟着戴芹出去，想看看她给姐姐找了什么样的人家，可是，我慢慢发现，戴芹经常去一些穷乡僻壤，原来她除了给姐姐找夫家之外，还有另一个目的，去物色那些父母都不健在并且脑子有些问题的姑娘，只要一敲定目标，柳钱三就会在不久后下手把人绑走，我很害怕，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只能悄悄跟着，最后才发现他们把这些姑娘卖给了赌场。”

“说说齐金花吧。”

“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齐金花接近我的目的不单纯，她想要利用我找到害死齐银花的凶手，我告诉她了，但我也告诉她不要着急，我来帮她复仇。”

柳霜被柳钱三卖给马鸣后又被送了回来，但是这一连失踪好几天，没有办法消化这件事情的齐银花病情加重，她一个人从家里跑了出来，独自寻找失踪的柳霜，却因此被戴芹当作狩猎的目标。

当时，漓水村老会计的孙子孙皮被大伯送到县城，任他自生自灭，谁知出车祸后脑袋不太灵光的孙皮却对数字十分敏感，在付家开的赌场里，孙皮练得了一手好牌技，时而耍个老千就能让对面的赌徒输得欠下十辈子都还不完的债。

后来，孙皮成了付程锦手下的跟班。

柳钱三败在了孙皮的手下，欠了一屁股债的他把刚刚找到的猎物齐银花献给了赌场的东家付程锦。

那是个凄冷的冬天，深夜，枸杞县县城的街道上笼罩着一片看不清的雪雾。

柳钱三和啃着手指的孙皮在颠簸的地坪路上运着粮食车，车上，昏死过去的齐银花被装在麻袋里运往付程锦的宅子。

宅子里的狗吠叫着，一棵棵看不清粗细的槐树在黑色天幕的映衬下像个妖艳的女子。

齐银花像件没有生命的货物任凭摆弄。

她激烈地反抗，却又觉得开心，觉得这些陌生人好像在和她玩躲猫猫的游戏。

付程锦撕掉她后背的衣服，用锐利的尖刀在她的脊背上划出血淋淋的口子，刻下专属于他的印记。

然后，啃噬，践踏，在一声声痛苦的嚎哭声中，将人玩弄至死。

胡齐元到付程锦宅子的时候，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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