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还病恹恹的张雲此刻跑得比程昭和洛清都快，不一会儿就冲到了担架旁，趁侍应生抬着担架没法空出手来阻挡他，掀起了白布。

“啊！”他惊叫着后退一步，声音尖利似女生。

程昭落后他几步，此刻也到了担架跟前。不用他说，程昭也知道那具了无生气的躯体并不是张霆。

因为这张金发碧眼的脸，她还没来得及忘记，是那位想要站上布托时装T台的男模。

此刻他的身上布满伤痕，多是一道道青紫的条状鞭痕，双侧手腕处有很深的压痕，像是被捆绑过。致命伤应该来自脖颈处的指印——他是被人掐死的。程昭还注意到，他下身流了很多血，随着时间推移，都在担架布上凝结成了暗红色。

看来他后来找到了一位有特殊癖好的客人，没有送他去布托，直接送他上天了。

程昭说不上是惋惜还是悲凉，邮轮对船客们抱有微妙的恶意。明明是要害人，却偏用欲望来引诱，把毒药包裹在甜美的糖果里。它为想攀附权贵的男模提供了“任意门”这个捷径，可一旦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或者说，只要他抱有这种想法，总有一次会栽倒，然后付出惨痛的代价。

登天岛里那些妄想靠一点小小的本钱，就打个翻身仗，赢得盆满钵满下船的人，也从坐上赌桌的那一刻起，就把自己的人生放在了押注区，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被荷官用推子扫到深不见底的桌下。

追逐珍宝的贵客们，被鲜美的鱼肉吸引，在舞台上大快朵颐，殊不知，自己也是别人的盘中餐。

如果真有什么人能毫发无损地下船，应该恰恰是那些无欲无求，看透一切，云淡风轻的人吧。

不过这种人，真的会上帕耳忒诺珀号？

这艘船此刻在程昭眼中，幻视成了一个巨大的蛊盅，但最后能活下来的，并不是斗到最后的赢家，而是从头到尾都不争不抢的人。

实在是太矛盾了。程昭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点头绪，但细想又理不清楚了。

“抱歉，贵宾，麻烦让一下，我们要继续处理了。”侍应生把担架放下来，把白布重新盖好，又抬起了担架。

“你们要怎么处理？”

“按常规处理。”侍应生回答得恭恭敬敬。

他们抬着担架走到了甲板边缘。

“等一下！”

程昭阻止不及，裹着白布的尸体已经被扔下了船，砸出巨大的水花。

海中的鲨鱼被血腥味吸引，很快聚集在船边，毫不留情地撕咬起来，海水很快被染红了一大片，随着洋流血色渐渐飘散开去。

“我哥呢！你们是不是把我哥也扔下去了！”张雲被这场景刺激到，大喊大叫起来，还用手去捶打侍应生。

程昭和洛清赶紧分站左右，架起他的胳膊，把他拽开了。

侍应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微笑的表情不变，朝她们鞠了一躬，然后就回到了船舱内。

张雲还在剧烈挣扎，朝着侍应生离开的方向拼命踢腿。

“冷静点！你也想被扔下去吗？！”

“我不管！我宁愿去陪我哥！”

程昭不耐烦地捂住他的嘴：“别喊了，小妹妹，你真想把所有人都招来吗？”

听到那句“小妹妹”，张雲突然不再挣扎了，刚才愤怒的眼里此刻盛满了惊慌失措。

“可以冷静下来了吧？你点点头，我就松开你。”

张雲赶紧点点头，程昭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

张雲压低声音，紧张兮兮道：“你，你怎么知道？”

“……可能因为我有一些生理知识吧。”

张雲这个平板身材，伪装男性确实不难，不过情绪失控之下高频的声线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性别。

“哥哥怕我在船上受欺负，特意找了他的旧衣服给我穿……呜呜呜，哥哥……”

怪不得有些不合身，程昭一开始还以为是艺术家特有的风格呢。

“他们扔下去的是尸体，如果你哥哥还活着，应该不会活生生扔下去喂鲨鱼的。你先别哭了，我们再找找吧。”

“好——嗝——”张雲打了个哭嗝。

甲板上很空旷，不像能藏人的样子。程昭有意重重地踩在甲板上，从头走到尾，走了好几个来回，但海浪声很响，她听不出脚下有没有暗格，也觉不出脚感的异常。

“这种时候，要是有蒋裕那货的听诊器在，找起来就快了。”洛清不由得感慨起来。

“是啊。”程昭点头附和，她和洛清的道具，在找人这块，属实是差了点意思。

金色的落日余晖洒在她身上，程昭抬眼朝海面看去。她们不知在甲板上待了多久，此时的夕阳已浸入水中大半，像一个巨大浑圆的火球，渐渐融化在海水中。海上的波纹被镀上了一层闪烁不定的光，像随性的艺术家把金箔肆意抛洒，碎金随着波浪在水面上跃动。

“已经到傍晚了吗？”她们忙着寻找，根本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洛清看向天空中被映成绯红色的绚烂晚霞：“时间过得这么快吗？落日以后，天黑得很快，我们还是进去吧。”

张雲仍在担忧哥哥的安危：“可是，我哥哥……”

程昭：“晚上甲板不安全，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哥更没救。走吧，你没有房间对吧，去我们那儿住一晚吧，明天再继续找——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放心吧，两天饿不死人，你哥一个退伍军人，生命力应该比普通人更顽强才对。”

张雲咬着下唇，最终还是同意了，跟着程昭她们去了16层。

一进房间，张雲就被套房的豪华程度给震惊了，而后有些腼腆地提出想洗个澡，自己上船以后躲躲藏藏的，连脸都没机会洗。

程昭当然是同意了，等张雲洗澡的功夫，她站在阳台吹海风。

洛清躺在沙发上：“你差不多就进来吧，夜风凉，别给吹感冒了。”

“呦，关心我？”

“你感冒了我更麻烦。”洛清没好气道。

“行，这就来。”程昭打了个哈欠，最后看一眼月光下的银波荡漾的海面。

“咦？”她揉了揉眼睛，“是我太累了吗，海上有个摩托艇？”

“什么摩托艇？”

“你来看！”程昭冲洛清招手。

“没东西啊。”洛清眼里的海面除了海浪，并无异常。

“好吧，应该是我看错了。”程昭关好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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