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喜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杀妻证道？”

“看来师娘不知道。”赵灼瑞用讲述事实的平静语气说，“师尊的修为在瓶颈期停滞了许久。”

沈七喜的脑海空白。

容雪词没有与她说过。

细细想来，容雪词从不与她分享他的身体情况、修炼情况、办事情况......她是他的妻子，但对他的许多事情毫不了解。

“我相信他能突破瓶颈期。”沈七喜强颜欢笑说。

就算不突破，容雪词的修为也是修仙界最强。

“但是，这与你所说的杀妻证道有何关联？”沈七喜语声艰涩。

她根本不敢细想下去。

杀妻正道。

杀了妻子？

这太荒唐了！

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她与容雪词的差距太大，她感到无与伦比的压力。

但是，每当想到容雪词放低身段求娶她的卑微场景，她就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一撑。

情况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只要她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她总不能辜负容雪词对她的情谊。

然而，如果容雪词娶她是有其他目的，那她......

不行。

她不能再想下去。

这是赵灼瑞的一面之词。

“师娘有所不知，在修真界，杀妻，也是一种突破瓶颈的方式。师尊与你成亲，从而与你有最亲密的关系，之后，师尊将你杀死，就斩断了所有的红尘，从而道法清明，突破瓶颈。”赵灼瑞详细道。

“师娘，师尊会留下你，是因为他需要用你突破。”

“师尊会选择凡人的你，是因为这是最划算的。”

“无论师尊，还是师娘你，都会满意。”

“因为师娘作为凡人，本就只有百年寿命，且会随着时间衰老，现在百年已过，若没有师尊，师娘早就老死于凡间，或者早在数十年前就染病而亡......”

“就算师娘修炼，师娘的天赋极差，修为至多到炼气，活这么久，对师娘来说，足够了，师娘被师尊杀死，是师娘在死前发挥了作用，皆大欢喜。”

“够了，不要说了。”沈七喜气得浑身颤抖。

赵灼瑞悲悯盯着沈七喜。

“所以，师娘留在师尊身边，是因为师娘是一个牺牲品，绝不是因为师尊在意师娘。”

赵灼瑞话音落下，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赵灼瑞愕然，面颊上赫然出现红痕，他眼神划过短暂的清明。

“你！！”

一个凡人，竟然打他！？

紧接着，愤怒涌上赵灼瑞的心绪。

少年气息紊乱，脸上浮现偏执魔念，冰寒的灵力锋利地袭向沈七喜。

他被激怒了。

沈七喜心中大骇，她身上的防护保护着她不受赵灼瑞攻击的伤害，她飞速祭出增强速度的法器，从原地逃走。

随着逃命，沈七喜呼吸越来越激烈，胸腔涌上铁锈血腥味。

不知道跑了多久，沈七喜才甩掉赵灼瑞。

饶是沈七喜之前从没有参与过秘境，也能意识到赵灼瑞恐怕是在这里受到了什么影响，所以变得那么奇怪，阴晴不定，甚至直接对她下杀手。

只是......

沈七喜跌坐在地面，筋疲力竭，眼神有些恍惚。

尽管沈七喜不想去相信，但赵灼瑞的话语像魔咒般缭绕在她的耳边。

杀妻证道。

容雪词娶她，是因为她这个凡人是最好的杀妻证道中的妻子人选。

她是凡人，在修真界没有什么背景，杀了她，不会有人为她报仇。

不仅如此，她从容雪词身边消失，才是修真界的修士们期许的。

而且，如果没有容雪词，她不可能活到现在。

容雪词在她寿命将尽的时候杀了她，她也......应当没有怨言才是正确的。

想到这里，沈七喜茫然，“但他不该给我莲华丹？”

沈七喜正要让自己忍下痛心时，又想到，不能继续自欺欺人了。

给她莲华丹也可能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延长她的寿命而已，除此之外，让她待在洞府内，什么也不修炼，简直跟养药鼎一般。

容雪词是仙尊，仙尊突破长期的瓶颈让修为晋升，只需要牺牲一个凡人。

太划算了。

沈七喜想起，容雪词很在意划算与否。

赵灼瑞作为容雪词的徒弟，其实在思维上与容雪词存在一些共通。

就算事情没有确定下来，赵灼瑞会这么说，也许是受到了容雪词的影响。

容雪词在外对她的态度，她不知道啊。

容雪词不喜欢她离开洞府。

她一直听容雪词的话，但是，所得到的，是从容雪词的徒弟口中听到容雪词有可能会用她来杀妻证道。

而她竟然没办法坚定地反驳。

她想举一些例子，证明容雪词很爱她，让大家都信服。

但是，她想不出来。

容雪词与她的相处越来越疏离。

他躲着她亲近的次数越来越多。

容雪词在她面前，有时候会遮掩着什么，她能够察觉到。

她一直劝说自己没关系。

可笑的是，现在她竟觉得赵灼瑞的话很有道理。

毕竟，容雪词娶一个凡人妻子是为了什么？

她没有什么优点，无趣谨慎，甚至在修士面前自卑，根本配不上容雪词。

如果是有所目的，那就能解释了......

平日里，容雪词也觉得她不够有资格吧？才一直不让她出现在众人眼前。

容雪词总是劝她不要去在意外界的事，可她非常在意。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在她面前，容雪词总是表现温柔，但他一直没有肯定地对她说过什么爱意表达，有时候他的温柔更像是一种不想让她发现并深究什么的伪装。

她一直假装不知道那种端倪感，因为害怕打破平静。

“......”

沈七喜用手指捂了捂湿润酸涩的眼睛。

撕去内心的隐瞒，她意识到，她与容雪词的婚姻中，她过得不好。

如果没有遇到容雪词，不跟容雪词成亲，那她在凡人界至少会平稳度过生活。

不会每日强忍难过，心中灰暗折磨。

虽然她是孤儿，但她在人界有朋友，有和善的同乡邻里。

一直待在凡间的话，她也许会跟认识的卖枣李姨一样待在山谷村落中度过一辈子，日子虽然平淡，但幸福满足。

或许会跟认识的周家兄妹一样离开家乡前往京城闯荡，学习更多的技能，偶尔寄一些信件给故乡里的父老乡亲。

再或者利用师父教给她的知识，像早早行侠仗义闯荡江湖的师兄师姐那般前往不同的地方游历，经历风花雪月。

可现在，她是一个被修真界的人鄙夷的凡人，被指着脊梁骨说不应该拖累容雪词这样的人物。

凡人怎么不好了？

凡人就不配拥有自己的人生了吗？

为什么在修真界所有修士都觉得凡人像废物一样，好像凡人生来就是有错误的。

“杀妻证道？”

沈七喜看着布满迷雾的林野，挣扎说，“我不信。”

但是，赵灼瑞的话提醒她了。

如果有人让容雪词去杀妻证道呢？

容雪词是仙尊，背负着修真界的希望。

牺牲一个她，让容雪词晋升，是为了大义。

她真的能够对抗整个修真界的反对吗？

那种情况出现的时候，她的伤心、愤怒、不公无人会窥见。

沈七喜抬起手捂住脑袋，心情痛苦。

她看不到跟容雪词的未来。

一直以来，忍耐忍耐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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