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毕业》
玄庚学宫每年收取弟子六千下品灵石作为束脩,但采用分期返还制度:这笔费用会分十二个月发放,每月由各师门返还五百给弟子。
如此一来,全年返还总额正好抵消了束脩,实际相当于免除了修行费用。
这是朝廷和各大学宫联合定下的规矩,以保证一些出身贫穷,却有修真天赋的弟子不被埋没。
因此谷辛这次打算去预支的,除了学宫承诺的,本月四百下品灵石的房贴,还有五百下品灵石的束脩返还。
由于这些灵石不是由学宫亲自发到弟子手上,而是由各师父代发。所以弟子们什么时候能领到这些钱,全凭各老师心意。
有的习惯在月初,有的偏好月中,而谷辛的前师门则总是拖到月末才给。
而且前师父贾孺还强硬要求,门下每位弟子必须挨个到他面前讨要。他则会根据弟子当月的表现——是否完成跑腿打杂、是否十二时辰随时响应召唤、是否比同门在符室内卷到更晚、是否......
根据这些,将学宫规定师门代为返还的束脩,选择性克扣发放。
即便已经逃离了这种修真“缅北”,前世深刻的记忆依然让谷辛对讨灵石这件事产生心理应激。
不知道这个新师父会不会克扣灵石?
待会去了先说点什么呢?
万一不同意预支的话,她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
谷辛一路忐忑不安,再加上一大早东奔西走,累得连口饭都没吃。结果刚一脚踏进师父贺云奎所在的剑庐,突然眼一黑,头一沉,腿一软。
——完蛋,谷辛觉得要坏事了。
不远处,贺云奎正端着一盘刚洗好的梨子从厨房出来。
谷辛看见,腿哆哆嗦嗦地朝他走去,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梨,梨,给我尝一口。”
贺云奎本好好走着路,突然看着不远处一个僵硬的人影朝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嘴里还喊着要吃他的梨!
他当时害怕极了,连声拒绝,拔腿就想跑。
谷辛见他想跑,心里一急,想追上去。结果腿一软,脚一飘直接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贺云奎见那人本想追他,原以为会他逃,她追,没想到结果却是对方摔了个脸啃灰。
他壮着胆子走近,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谷辛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嘴里塞了满满一口梨块。师父贺云奎在旁边嗷,说对不起,刚刚不应该拒绝给她梨吃,让她别死。
“师父,你的戏不要太多了嗷。”谷辛缓缓坐起身。
“乖徒儿,你醒了啊。”贺云奎立马换上正经神色,变脸速度之快堪称收放自如。
“行了,快别在地上躺着了,咱进屋说话吧。”
谷辛:“......”
谷辛嚼了嚼嘴里的梨块,心里想着,这师父人还怪好嘞。
......
剑庐内属实称不上干净整洁。
四面墙边都摆放着高大的书架,上面塞满了书籍卷轴,桌上摞着几叠杂乱的字画。
里间,七八个藤箱杂乱地堆放。箱盖半开,露出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纸画和器具。
这里的东西多到,一点也不符合谷辛对剑修“无物一身轻,仗剑走天涯”的刻板印象。
贺云奎在最里面的一个箱子里不知道在找什么,将里面的东西扔地到处都是,边找边招呼道:“东西有点多,你随便坐。为师正准备送你个东西,正巧你就来了。”
谷辛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又怕乱动师父的东西反倒添乱。正踌躇间,箱子里传出闷响:
“找——到——了...”
声音隔着箱板嗡嗡作响,听起来像是整个人都埋在了杂物堆里。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谷辛便见师父捧着一柄三尺长的利剑走了出来。
剑身细长,通体银灰。细看时,剑脊薄如蝉翼,透着寒光。剑面上蜿蜒着几道金丝勾勒的纹路,宛如流动飞舞的萤火虫。
“这是我当初炼的第一把剑。”贺云奎满脸怀旧的神色。
炼的,第一把剑?
他不是剑修吗?
也许他说的是,练习时用的第一把剑?
谷辛觉得师父的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
看着她满脸疑惑,他也不解:“难道你不知道吗?”
难道她应该知道吗?
谷辛实话实说:“弟子只知道师父是剑修,在学宫内的道阶是玄师。”
玄庚学宫内长老们的道阶从低往高,依次是道师,玄师和真君。她现在的师父贺云奎,以及前世无良师父贾孺都是玄师。那天在择师大会上的严肃长老,真名叫做公孙治,则是真君。
“这么说倒也没错。但我以前是个炼器师来着。”贺云奎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牛逼的话。
炼器师?!
这么说他还是剑器双修?!
这个师父是个能人啊!
谷辛一整个大为震惊。但紧接着她心中纳罕,前世她从未听过学宫内还有剑器双修的长老。
她虽消息不算灵通,但此等厉害的人物,她不可能没有耳闻。毕竟这么好的一块招牌,学宫不可能不拿出去大肆宣传。
看她面上神色转变,贺云奎明白她是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已经从器修转为剑修,不能再称作炼器师了。”
“为什么?”谷辛不解。她虽然不懂剑,但是也能看得出来,他手里的这把剑灵性非凡,剑气森然。有这般锻造工艺的器修,在哪儿不是香饽饽,何至于要转行。
“因为穷。”贺云奎一脸坦然。
啊?
离离原上谱,谷辛觉得她这个师父好像每一句都让她出乎意料。
“事情说来话长。总而言之,因为没有炼器炉,为师也没钱,租不起炉子。为了还能继续生存下去,我只能靠着之前炼的一些剑,硬着头皮自学剑法,转行当剑修了。”贺云奎一脸无奈道。
啊这,谷辛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
就像剑修浑身上下最值钱的是剑,她知道炼器师最重要的,就是炼器炉。
大多数器修在做弟子时,都只能花钱租别人的炼器炉来炼器。只有少部分有钱人买得起自己专属的炼器炉。并且随着炼器师境界的精进与修为的突破,若要炼制更高品阶的法器,寻常市肆所售的炼器炉便无力承受,需使用封印上古法阵的灵炉宝鼎。
师父的炉子,他虽然不愿意说,怕是因为什么原因没了才导致他不得不转行。
怪不得,她之前在择师大会上说要拜他为师,其他长老那么惊讶的样子。原来大家都知道他是半路出家,去择师大会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只要稍加打听消息的弟子基本都不会选他。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突然改选会引发蝴蝶效应,影响前世本该拜入他门下的弟子的命运。但现在看来,这份担忧倒是多余了。
她现在更应该担心的分明是她自己!
谷辛顿时感觉眼前又是一黑:跟着一个半路出家的师父,她还能顺利毕业吗?
“对了,除了你之外,为师还有个弟子。”
谷辛闻言,仿佛在黑暗中看到光明,她眼含希冀地问道:“那她或者他在哪?”
“他是你师兄,原本就是器修,因一些机缘巧合在两年前转入我的门下。但我这里既无灵宝,也无炼器炉,空有一身炼器本事也无法传授给他。”
“所以,我就将他送到青州朱明学宫,随我师兄继续修习炼器了。”
短短几句话,谷辛只觉得柳暗花明又柳暗。[1]
联培啊。
感觉...,好像...,不是...,很...
“如果你也想......”贺云奎迟疑地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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