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
若是再来一个六年,宋湄或许会渐渐忘了萧观。
六年之后,在某一个风清日朗的天气里,有人谈起大昭皇帝。
她或许会不在意地插话:“啊,你说皇帝。我曾经和他认识呢,我还在宫里当过娘娘呢。”
可他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因为那不知结果的一面,宋湄时不时就要想起他。
收到阿荷的消息,想到萧观**,阿荷会不会伤心?和南郡的掌柜通信,想到萧观**,北疆的互市是不是就没有着落了?
走在鹿城的街道上,看到热热闹闹准备过年的百姓。想到萧观**,大昭是不是就要乱起来了?
宋湄不是没有差人打听过消息。
然而从她十月离开雁城,一直到在鹿城度过新年,除了从百姓口中听到收复雁城,她再没有收到萧观的半点消息。
少有人知道大昭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更没有人知道他亲自拼杀在前线,成为了北漠士兵人人熟悉、人人憎恨的一个大昭将军。
新年如流水过去。
牡丹凋谢,荷花凋谢,芙蓉盛开。
宣化六年十月十一日,北漠国破,王师回朝。
胜利的消息传到鹿城时,百姓乐开了花。
大街小巷,不论走到什么地方,都能听到有人唾沫横飞地讲述着王师打败北漠的故事,语言生动,仿佛亲历的一般。
提心吊胆整整一年,宋湄也终于松了口气。
王师回朝,萧观那小子肯定也活着。
果然,听到消息的第三天,宋宅就来了人。
宋湄从外面回来,刚进入厅堂,就被屋内黑压压的一群人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就连陈玉醒也来了。
宋湄早猜到萧观等不及,他惯用这样的手段,一定会来接自己。约定的事情,也被他搞得像强制的事情。
这就是他们约定的那一面了。
宋湄笑问:“怎么这么兴师动众的?”
陈玉醒欲言又止半晌,最后为难地看向了一侧的人:“国公爷,还请你亲自来说吧。”
宋湄意识到事情的不同寻常。
赵淮面色肃然说:“陛下在丹阳行宫等娘娘。”
宋湄对这个地名很耳熟。
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但她记得,丹阳好像不在边陲附近,更不位于王师回朝的路线。
宋湄不明白:“怎么会在丹阳?”
赵淮说:“陛下旧
疾复发性命垂危。”
宋湄渐渐收敛起笑容。
-
若是大昭和北漠还在打仗忽然暴露出萧观病死的消息宋湄一定不信。
她甚至还敢肯定这是萧观迷惑敌军的计谋。
等到敌军踏入陷阱他就会死而复生跳出来把人杀得片甲不留。
可偏偏是在尘埃落定的时候由赵淮亲自带来的消息。
这还怎么送他离开?
当初她以为是送他离开北漠迎接他回大昭。现在是搞哪样直接送他离开人间吗?
宋湄坐上马车足足走了小半个月才到丹阳。
下车的时候宋湄心想赵淮说萧观性命垂危他一来一回花上一个月会不会萧观在这一个月死掉了。
待会儿她一进去就能看到一具尸体。
说不定里面已经置办了丧宴连头七都过了。
现在是十一月尸体下葬了没有?应该不会这么快发臭吧?
宋湄头脑发懵地走进了行宫一路上连风景都没看看了也记不住。她只记得被飘渺的人声引领着浑浑噩噩地来到了一个地方。
有人来到她面前:“你在发什么愣?”
天边飘渺的人声落地宋湄的神魂也跟着落地。
她愣愣地抬头看到蹙眉正瞅她的人。
宋湄反应了好半晌:“你……是人是鬼?”
萧观一愣随即蹙眉对一旁吩咐:“把赵淮叫来。朕让他请人来探病何时让人奔丧?”
一旁的内侍慌忙应是小跑着离去。
这下宋湄彻底魂归人间了:“别把锅推到赵淮身上肯定是你故意吓我!”
萧观说:“我可不会骗人我向来实话实说。赵淮说的也没错我快要病**
宋湄没好气地说:“守着什么等你死吗?”
萧观一副恩赐的表情:“朕的臣子们个个都想守着朕死可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
他一身便衣悠悠地坐在摇椅上。手上握着书卷但看着不像正经书卷。
宋湄凑过去看萧观大大方方地摊开给她看:“大官和民女下卷。”
随即往椅子的旁边让了让说:“如何?你若想看朕可让你一半位置。”
她就知道他不会看正经书。
宋湄气得闭眼。
已经入冬萧观神清气爽倒像是来春游的一点都不像要病死的样子。
宋湄转
身就准备回鹿城:“金山寨的生意忙着呢别耽误我赚钱!等你死的时候再来告诉我吧。”
萧观叫住她:“你既然来了不如住一段日子。丹阳的景色很好阿荷也会来。你与他见一面过了年再走。”
宋湄犹豫顿住脚步。
萧观躺在摇椅上懒洋洋的声音从书后传来:“迁都丹阳之事此刻还未泄露出去。朝中大臣多有做生意的姻亲如果知道此事一定迫不及待地购入丹阳的房契、地契。知道的人多了房价、地价飞涨。让朕想想先告诉谁好呢?”
宋湄立刻就转身回来了:“陛下您吩咐。”
萧观毫不掩饰嘴角放肆而可恶的笑容:“朕倒不认识你阁下是哪位臣子?”
宋湄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占山为王……也算王臣。
萧观恍然道:“原来是宋卿。宋卿啊宋卿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宋湄毫不脸红地露出了开心颜:“没听过。”
萧观无奈摇头:“那宋卿真该多读读书了。”
说着他把手中的话本一递:“念吧。”
萧观此人委实让人琢磨不透。
有时你觉得他心机颇深有时又觉得他肤浅到离谱。
宋湄一言难尽地读完了古代的小言话本却听萧观躺在那分析上了结局:“这书写得不好。书中说被强抢的民女一辈子记恨大官这不对。”
宋湄随口搭话:“哪不对?”
萧观静静地看着宋湄:“你记恨我吗?”
那倒也不是……他们和话本里的人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萧观蓦地笑了笑:“你看我们到底能好好的。没有瞎眼断腿也没有一死一伤。”
宋湄沉默。
萧观站起来:“看来确实写的不好。书给我我让赵淮把写书的人抓来重新写过。”
宋湄被他的灵光一现无语到闭眼:“陛下不是要迁都丹阳?不得先取得丹阳百姓的群众好感度吧?”
萧观便再次躺回去:“有理。此书虽不畅销但在一些百姓心中还是不错的。若抓了写书人恐怕有百姓要因此怨我斥朕为**了。不若……”
他再次灵光一现:“我把写书人召来
宋湄说:“陛下刚定了国此时该好好理政才对吧?”
她就差没直说:你很闲吗?
萧观好像才想起来:“啊,堆了一个月的折子,还未处理呢。
他一脸为难地看着宋湄:“宋卿,这可如何是好?
-
宋湄莫名其妙地开始了读折子的日常。
这原本好像是李朝恩的活,可李朝恩不知怎么,竟不在丹阳行宫。
读完折子,萧观总要按着脑袋,皱眉沉思一阵:“真是头疼……
继而抬头问宋湄:“你觉得该怎么办?
自从开始处理公文以来,萧观经常这么问她。
可她又不是皇帝!这折子是给她批的吗!
宋湄没好气地说:“斩了。
萧观当即蘸墨准备落笔:“依你所言,判斩刑……
宋湄吓得把折子抢过来:“你还真敢写,我就是随口一说!
她认认真真把折子看一遍:“这人只是建议在十二月庆贺皇帝寿辰,最多算个溜须拍马的官吏,怎么能斩呢!不能斩!
萧观把笔一扔,向后靠在椅子上,无所谓地说:“好吧,那就不斩。下一个。
下一个来自文采斐然的官吏,马屁拍得比上一个还漂亮。说了一堆无用的废话,最后才提到一句重点……
宋湄顿了顿,神色如常地念道:“是来庆陛下封后的,恭喜。
萧观矜持地点头:“同喜。
宋湄无语地摔了奏折。
同喜什么啊同喜,她就是客气两句,跟她有什么关系。
攒了一个月的折子,可谓堆积如山。
天天处理到深夜,也没能处理完。
这比她高三备考还累。
宋湄不由吐槽:“你这个皇帝当得可真是艰苦。
萧观写过一本奏折,丢到另一边。处理完的奏折堆了一桌子,未处理完的还有好几个桌子。
他头也不抬:“换你的话,你会怎么当?
宋湄畅想开了:“那当然得好好享受享受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全国的好厨子,来一场厨艺大赛。把最好的厨子留在京城,资助他开酒楼。然后我天天去吃最好吃的点心。
奏折堆里传来一声嗤笑。
萧观语气很不屑:“史书上哪有你这种皇帝?若论寻欢作乐的纣王,也要兴师动众地修摘星台。或如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你就算要祸国殃民,难道就这点追求吗?
宋湄哼了一声:“民以食为天!百姓能专心研制吃的,那说明温饱都满足了,所以才有精神追求。你以为我六年的
寨主,是靠脸当上的吗?”
气氛一静。
萧观忽然抬头,蹙眉看了她半晌。
正在宋湄忐忑时,萧观一笑:“我倒忘了。有句话叫占山为王,你在金山寨不就跟土皇帝一样。陈玉醒一个正经的县令,对你听言听计从。”
宋湄说:“你别不信,史书上,女人也不是没有做皇帝的。”
比如武则天。
萧观问:“谁?我只知道,有垂帘听政的太后。”
宋湄捂嘴,她和萧观插科打诨惯了,什么话都无所顾忌往外说。
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是没有武则天的,史书上也没有女皇帝。
而且萧观毕竟是皇帝。
可萧观只是笑了笑:“这么说来,我得尊称你一句陛下了。”
宋湄不说话,萧观说:“你这句话,我可记下了。”
宋湄心想,记什么记。
这时,萧观把折子一丢,对宋湄说:“陛下,该念折子了,下一个。”
史书上哪有这么窝囊的陛下去读折子!
宋湄愤愤掀开一本。
-
十一月末,丹阳下起了雪,满城雪白。
那堆折子到底没处理完。
萧观简直把不想处理政事写在脸上,还躲懒消失了好几天。
宋湄急得团团转,她上次在折子堆看到不知道哪个地方因雪堵路,万一成灾了呢。
萧观一连消失了好几天,再出现时,丹阳城中,路上积雪已深。
“朕病了。”
萧观穿着狐裘,整张脸几乎陷在毛领中。
他示意宋湄看自己的脸色,理直气壮地说:“朕龙体抱恙,休养是应该的,黎民百姓会体谅的。”
宋湄竟真的被他骗到,仔细看了他的脸色许久。
好像是有点白,但又好像是雪映的颜色。
这么说完的第二天,萧观就着人准备车驾,邀请宋湄一起出门赏花。
别说这冰天雪地哪有花,就算有,天气好时不出去,偏偏要到现在出去。
宋湄更加怀疑他的病是装的。
萧观掀开车帘,指着外面:“别冷着脸。你瞧,真的有花。”
宋湄将信将疑,跟随他指的方向往外一看。
路边一户矮墙下,果然立着一个花盆,但只有盆,没有花。
宋湄气得把车帘摔下去。
萧观捂眼直笑:“来年就有了。”
信他才有鬼了!
萧观还在笑:“我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
宋湄气得不想搭理他:“你有前科,你以前说的都是假的。”
萧观回她:“那是以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是六年。”
再次听他提起六年,宋湄顿了顿。
萧观却神色自若,笑着指着外面:“真的没有骗你,他家中有牡丹花。且是远近闻名的花王,活了五十多年。不过藏在府内的暖房内,轻易不给人看。”
此刻马车停在丹阳城一家员外的府邸前,萧观指的正是员外家中。
这个宋湄倒信,因为她也听过。
宋湄有点心动,犹豫地看着萧观:“这人前几天还来拜访你,应该……”
“应该会给我几分薄面。”
萧观双眼发亮地接话:“你若想要,今晚我召他来商讨公务。趁他不在家中,你带人去,把花王偷出来!”
什么!堂堂皇帝,怎么能出这样的馊主意!
宋湄震惊:“你不能让他直接给你吗?”
谁知,萧观竟坐远了:“是你想要,又不是我想要。你若喜欢,自己向他索要好了,朕可不愿意凭白欠人情。”
宋湄磨了磨牙。
过了一会儿,萧观又凑近说:“赵淮手下有几个身手好的,飞檐走壁很是在行,我倒是可以让他借给你。”
飞檐走壁的高手,你让人家来偷鸡摸狗。
这次,宋湄嫌弃地坐远了:“我怎么会做这么无耻的事。”
只有你才会!
萧观叹了口气:“说起赵淮,他还未婚配,正适合政事联姻……你觉得他和杏娘怎么样?”
宋湄震而惊之:“你疯了?”
萧观斜她一眼,说:“不愿意就算了,那么刻薄干什么?”
宋湄指着自己:“我刻薄?别说杏娘不愿意,你把赵淮叫进来评评理,他听了肯定当场刺驾的。”
萧观悠悠地说:“那还是算了。天子若是被近臣刺杀而死,不太体面。”
宋湄无语地闭眼:“那您觉得**才体面?”
萧观认真地想了想,把问题抛给了宋湄。
他撑着额头,笑笑地看着她:“你觉得,一个皇帝,若是因旧伤复发而薨逝,死得可算体面?”
宋湄无法回答。
萧观最近总是提出一些让人沉默的问题,宋湄很烦躁:“阿荷到底什么时候来?”
“急什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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