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
九月,雁城。
与中原不同,雁城的气候称得上反常。
此时深秋,正值阴冷时节。然而雁城白日烈阳高照,被炙烤的沙粒能烙熟饼子。等到夜里漫天星光,气温冷得又像是入了冬。
宋湄跟着的是一支往西北走的商队。
商队的领队是一个络腮胡,人称古鞍子。
古鞍子眼眸深邃,看着有点异族血统。但他说的一口地道的中原话,且知道不少天下奇闻,此刻正在火堆旁与旁人谈论龟兹的玉石。
宋湄今天没空参与他们的话题,她有重要的事要做。
她取下马鞍上挂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包得严实的包裹来。
等到拆开里三层外三层地的油纸包,终于得见了这包裹的庐山真面目——
一封信。
古鞍子瞥见她的动作,哈哈大笑起来:“装得这么严实,原来就一张纸。”
宋湄将信抖开,在火堆旁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着:“这是我……”
顿了顿,宋湄陡然笑开:“这是我儿子给我写的信。”
一名商人问:“商队辗转近一个月,中原的信差竟能找到这里,真是有本事。信里写的什么要紧事?”
没什么要紧事。
甚至称得上鸡毛蒜皮。
在金山寨的时候,阿荷少言寡语。回了晏京,反倒话多起来,寄来的信里什么都说。
信的开头,总是规规矩矩的“问母妃安”。
信的内容就不那么规矩了,几乎想到什么写什么。
比如小皇叔被打了一顿,哭着满地打滚。比如徐先生因为醉酒,被师娘拿着戒尺打手心。
又比如,冯先生。
阿荷在信中说:“在佛寺偶遇冯先生,先生博学多识,无所不知。虽然他年纪大了,但冯先生很好。”
其实冯梦书今年才二十九岁,但按照古代百姓的平均年龄,半生已经过去了。
令宋湄奇怪的是,冯梦书不信佛,竟然会去佛寺。
宋湄看完信,照旧把信仔细放好,随后在盒子里发现了一袋随信送来的饴糖。
古鞍子笑问:“这是金子不成?”
宋湄把饴糖分给商队里的人:“他给我祝贺生辰呢。他今年六岁,最近开始换牙,太……大夫不许他吃饴糖,所以他觉得饴糖稀罕。”
闻言,火堆旁的人齐齐笑起来。
不过,宋湄的生日在八月半,早就过了。
晏京离此地很远,送信的人走得慢,拖了半个月才送到。
咬着饴糖,宋湄习惯性地抖了抖信封,忽然发现异常——
里面竟然还有东西。
宋湄将信封口撑开,因为光线昏暗,并没有立刻看清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她闻到一股香味。
随后摊开手掌,倾倒信封,竟接了一手轻软。
借着火光,宋湄认出来这是什么:“花?
古鞍子挤眉弄眼:“小郎送饴糖,夫郎送鲜花。
宋湄笑笑:“中原花期将尽,估摸是他看着好玩,顺手摘的。
古鞍子凑过来看了看:“可这不是中原的花。
“那……
古鞍子指着星空下的一片地方:“这是草原上的格桑花,喏,那儿就有。花还新鲜着,料想是刚摘不久。
宋湄愣住。
这时,商队的马忽然嘶鸣。
古鞍子趴在地上一听,慌忙爬起踩灭火堆:“沙盗来了,快躲起来!
宋湄飞速用面衣裹住头脸,身体潜伏在大石后。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逼近。
来人有十二三人,个个高举着火把,手持弯刀。
商队中有两人躲避不及,被骑马的沙盗哈哈笑着围在中间。
雁城的沙盗有浓重的口音,不知和那两人问了什么。
但那两人回答:“不知道,没有。
沙盗首领的口音略轻,宋湄听清楚了。
他说:“有七八匹马,不可能只有两个人。剩下的人肯定躲起来了,搜!
宋湄明白了,他们刚才或许在问商队的同伙。
接着,她向旁边看了看。
黑暗中,不远处古鞍子对她点了点头,宋湄也对他颔首。
商队的人讲义气不供出他们,他们也要和商队站在一起。
商队有十一人,除她以外,个个都是走南闯北的好手,未必不能杀了沙盗。
宋湄压下身体,摸到了刚才在马鞍上拿下来的弓箭。她的手臂上、靴子里,还绑着锋利的**。
一众人蓄势待发,静等古鞍子的手势。
一声尖锐的鸣叫声划破夜空。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沙盗首领脸色一变,纵马就逃。
在他身后,沙盗们逃命一般,纷纷紧追着。
不多时,另一队疾驰的马蹄声越过宋湄一行,朝沙盗追去。
古鞍子从暗处站起来,欢呼:“是中原的驻军!
宋湄闷声不吭,继续趴在黑暗的草丛里。
古鞍子和骑在马上的士兵交涉一阵,对方看了看他的通关文牒,开始核验身份。
宋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是有十一人,还有一个呢?”
古鞍子四处找人。
宋湄硬着头皮举手:“在这。”
她从黑暗中走出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幸好雁城的风沙大,来往的人都穿着防风的面衣、裹住头脸,故而她这样也不算奇怪。
宋湄抬头,对上赵淮的眼睛。
雁城可真小啊。
大晚上的,连赵将军都亲自出来巡逻了。
赵淮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应该是没认出她。
随后合上文书,扔还给古鞍子:“今时不同往日,这处不太平。大昭的驻地就在不远处,若是你们愿意,可待到天明再走。”
宋湄不太想去。
然而古鞍子已经激动地又唱又跳了:“多谢将军!”
古鞍子骑马走在最前面,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赵淮客气疏离,偶尔回他一两句。
宋湄看着两人,不动声色地落到了最后面。
赵淮亲自来巡逻,上司总该放心了。总不能堂堂皇帝,也亲自来巡逻吧。
手下又不是没人,那么拼干什么?
宋湄觉得她的想法合情合理。
然而很快,她就觉得不对起来。
她身边这个,比她更早落在最后的大昭士兵……这个背影,怎么看起来那么像那谁呢。
一群士兵都昂首挺胸地穿着盔甲,就他特殊。
不仅落在最后,而且头脸比她裹得还严实。
宋湄偷偷斜了一眼,随后惊悚地发现——这人骑的马她也熟悉得很,是她以前骑过的那匹,会自动回程的那匹!
她在躲他,他也在躲她。
宋湄把面巾往上拉了拉,悄然策马拉开距离。走得快时慢点策马,走得慢时小跑两步。
她自以为把速度控制得很好。
就在快要到军队驻地时,身边的马匹纵身一跃。似乎忍无可忍,堵住了她的去路。
“够了!”
月光下,高挑的人影手握缰绳,只露出一双略显愠怒的眼眸。
他一手扯下面衣,露出那张熟悉的脸,静静看着她。
萧观语气有些冷:“别躲了。”
宋湄在心底暗暗叹气,摘下了面巾。
原来他俩早就认出对方了。
宋湄苦笑:“陛下,好久不见。
-
距离上次分别,满打满算,也才三个月。
其实真正当得上一句“好久不见的,是那令人恍惚的六年。
军队驻地外,新燃起几簇篝火。
萧观随意坐在草地上,将骆驼刺扔入火中,引起噼啪轻响。
宋湄往周围看了看,赵淮坐在远处,驻地前的士兵如常巡逻。
皇帝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皇帝,难怪她最初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萧观并未看她,话却是问宋湄的:“你看什么?
狗太子做了狗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
宋湄奉承说:“陛下在军中平易近人。
萧观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你没听别人说吗?大昭皇帝穷兵黩武,登基五年,在军中待了近三年。
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这边陲的草地,他恐怕坐得比龙椅的次数还多。
宋湄讪讪闭嘴。
萧观侧首,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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