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得是父亲！”元令微双颊绯红，双眸晶亮如清澈湖水，微波潋滟，宛若千万浮光碎于眼眸。

元令仪掀开帘子，仔仔细细地为秋棠月掖好被角，见无异状，悬着的心终于是放归原位。

“长姐？”元令微轻轻出声，声调之中，藏着迟疑不解，“可是有事瞒着我？”

元令仪心中长叹一声，待转过头来，已然是嘴角勾起，笑意微起的模样，“无事，你且去休息吧。”

“长姐……”元令微拧着眉，倔强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可是夫人有何不妥之处？”

“夫人这不是好端端地睡着？”元令仪笑意盈满双眸，眉尾轻抬，揶揄道，“不信长姐，难不成连自己所见，也不信了吗？”

元令微身子僵直，满目的不可信，可又说不清道不明心中疑惑。

她就瞪着一双大眼，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不向前，亦不退后。

见她这般执拗，元令仪长舒一口浊气，“我只是忧心王妃不喜我……咱们是否还要住在王府，叨扰主家？”

元令微上唇微翘，鼻尖抽动了两下，眼中尽是不可置信，“长姐胡说，王妃明明甚是喜爱你！王爷说了，自苏州分别后，王妃常常念叨，若有一个如长姐般的女儿，此生无憾。”

元令仪面上不显，可内心却早已如沸水大开的汤锅。洋洋洒洒的愤懑，宛若蒸汽充满胸腔，呼出的每一口气无声，尽是怨气四散。

平西王与元令微，当真是一个敢胡言乱语，一个敢奉为圭皋。

喜爱？如元令仪一般的女儿？

元令仪心中冷笑不断，若不是因着元令微的面子，真恨不得捅破这层粉饰太平的窗户纸。

“长姐可是与王妃有了误会？”元令微急急问道，“王爷王妃皆是慈爱长辈，误会说开就好了，他们定不会与我们一般计较！”

元令仪只觉得生吞了一只苍蝇。

眼下已然明确，不过一日光景，元令微便被平西王夫妇收服。

她试探地说道，“若长姐非要搬离王府，我也是要与长姐一同住的……”

元令仪面色绷紧，暗自吞下这口浊气，结果却是这气幻化为无数根针，狠狠扎在心头。

如鲠在喉，大抵如此。

“此事以后再说。”元令仪僵硬地勾起唇角，“快去歇着吧。”

见长姐松口，元令微登时散了一身的僵硬，欢欢喜喜地回房睡觉。

“李乐宜呢？”元令仪轻声问道。

“在整理王爷赠礼。”穗岁沉声说道，“或许王妃只是嘴硬心软，并非是不喜大小姐？”

“哼……”元令仪嗤笑一声，“八字不合，不必强求。”

她轻扯开被角，拉起秋棠月的手，细如柳枝的素腕之上，赫然多了一只翡翠手镯。

这镯子辣阳碧绿，环中又带了一抹春彩，质地水润通透，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元令仪轻声呢喃，“是谁呢？”

她眸色深深，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镯子，似要从中看出它的来历。

“夫人，你快些好起来吧。”元令仪丧气一般地抵住秋棠月的手背，触及冰凉，“我想回家……”

待元令仪一行人睡饱，俨然又是月明星稀。

元令仪只觉得额角青筋欲要迸出，阵阵头痛扰得她不得安宁。

“穗岁？”元令仪轻声呼道，“穗岁！”

呼声一道比一道急促高亢，却全然不见穗岁人影。

她摸黑披上外袍，全身酸软得如同没了骨头，勉力几次才燃了蜡烛。

月色明亮，晚风来得既凶且急，西苑竹影叠叠，乱做一团，似刀光剑影，变化莫测。

疾风卷起元令仪的长发，几根发丝横扫过眼睛，瞬时便难以看清眼前万物。

“君君！”元令仪轻呼出声，依旧无人答复。

此时此刻，她耳边尽是风声呼啸，竹叶窸窣，世间万般鬼魅之声不绝于耳，唯独不闻活人声声。

“李乐宜！”元令仪强忍惊惧，急急呼喊，方才的酸软登时不见，只是手脚颤抖，险些摔倒在地。

她似是猛地想到什么，转身急急冲向秋棠月的房间，一声轻微的合门声响起。

“什么人！”元令仪大喝一声，欲将烛火地上前去，看看这贼人容貌，却未料到，遇风瞬灭。

来人似是同样未料到此情此景，他僵着与元令仪对峙，支支吾吾发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你是谁？”元令仪厉声问道，“为何深夜闯平西王府！”

那人欲要向后退去，却被房门挡住，退无可退。

他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借着月色，元令仪这才看清他可怖的脸。

她险些吓退一步。

十九年来，她从未见过如此丑陋之人。

那人面皮没有一处是好的，脓疱坑洼，刀疤纵横，面中白骨森森，鼻子竟被人生生剜去，徒留两个黑洞颤颤巍巍地呼吸。

“你是谁！”元令仪再度惊呼，又乍然想到什么，骤然压低声音，“你要做什么！”

那人双眼猩红，伸出手指向秋棠月的方向，可那只手却也仅剩两根手指。

他一瘸一拐地凑上前来，支支吾吾地，几滴清泪涌了出来，猛地跪倒在地，“咚咚咚”地磕起了头。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元令仪不知所措。可纵使惊惶，此刻亦是知晓，他无恶意伤人害人。

她急急上前，欲要将他扶起，触手方觉此人骨瘦如柴。

“你到底是何人！”元令仪被他带了一个趔趄，“你若非歹人，就跟我来！”

元令仪将他引到西苑后侧。

果然不出所料，角门只是虚掩着。

元令仪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借着月色，弯腰折断花枝，两指艰难夹住，在地上草草书写。

“贺章……”元令仪呢喃道，双眼瞬时睁大，“你是贺章？哪个贺章！”

元令仪急急向后退去，不禁咬紧后槽牙，双手握紧烛台，颤抖地指向这个自称贺章的男人。

贺章，苏州毁寺征地惨案的替罪羊。此刻该是在刑部诏狱其中，等待秋后问斩才是！

元令仪不知他是怎么逃到西南，更是不知他是如何进到守备森严的平西王府。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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