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鸾》
马球赛后,宫中又设宴,宴饮至日落才歇。
宫宴散后,宫越山将谢时安送回长生殿。今日的马球赛显然达到了齐承方的目的,谢时安能明显感觉得到宫宴时,那几位宰臣特别是裴英态度的变化。
谢时安今日饮了些酒,心中那股被压抑的微妙的兴奋感在暗地里涌动。不知为何,在宫越山面前,他没有平常那般谨小慎微,或许是天然的信任使然,他会放纵自己的情绪,让它悄无声息地从那深不见底的水面浮露出一角。
他的话比平日里多,拉着宫越山不肯放她走。两人坐在棋盘面前对弈,天渐黑,何风上前递上来烛盏,宫人又依次将殿内和廊下的灯点亮。
宫越山心中藏了事,草草下完一局后,便看着谢时安,说:“明日朝会,陛下早些歇着罢。”
谢时安在她对面,撑着下巴看她。他不想她走,可今日已经将宫越山留了许久,他想,明日朝会时候她也要早起,于是便点了点头放她离去。
每逢朝会时,宫越山前夜便住在金吾仗院里,今夜亦是如此。谢时安命何风将披风取来,他要亲自将她送回去。
“不必了。”宫越山婉拒。
何风已经抱着披风过来了,谢时安从榻上下来,朝他这处走去,宫越山忽然按住他的肩膀,谢时安一时未防备,被推着坐了回去。
宫越山俯下身来,撩开他的袍子。
谢时安想要将腿收回,宫越山手下力道大,不容他挣扎。她将他的裤腿往上卷起,只见他小腿处露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宫越山抬眼看着他,谢时安垂下眼睛,两人目光对上,他又将视线挪开了。
一旁的何风惊讶一声:“陛下这是磕碰到哪儿了?我去唤医官来。”
“不必。”谢时安出言。
宫越山直起身子,看向身后,道:“何内侍,你去寻些活血化瘀的膏药来。”
何风应承着退出殿。
待何风走了,宫越山看着谢时安:“是今日坠马时伤着的?”
“嗯。”
宫越山回想起他坠马时的情景,想来跌下来那时他就十分痛了。可内侍将他扶回来时,她也没瞧出半分破绽来,后来再水榭中,她也没察觉出任何异样。
谢时安把这痛都忍了下来,今日,他不能在旁人面前露出丝毫脆弱,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宫越山瞧着他,竟不知他这软弱性子,倒是挺会忍痛。
何风将膏药递了上来,宫越山拿过打开盒子,用指腹蘸了一大块膏药,抹在他腿上,又用掌心按上去。
谢时安一声轻嘶。
宫越山将膏药抹开,她掌心有一层薄茧,贴上皮肤时,谢时安能察觉到一阵摩挲的粗糙感。
宫越山将药膏还给何风,在盆中洗净手,道:“这阵时日的骑射先停了罢,陛下好好养伤。”
“好。”谢时安应道,又吩咐何风将宫越山送回去。
外头的内侍提着灯笼上前,宫越山从他手中拿过灯笼,道:“不劳烦何内侍了。”行过礼罢,她便离殿。
谢时安盯着殿门外那黑漆漆的一片,春夜仍是凉,风吹进殿内时,还带着一层寒。
*
谢时安原本安排用来学习武技的时间都空了下来,他便在殿内看书。齐承方问起原因时,他只道是不小心磕着了。
这段时日,宫越山难得空闲。除去朝会和她平时上值的日子,谢时安有时一整日都见不着她。
这日,谢时安在殿中看书,宫越山忽然从外头走进来,怀里抱着猞猁。那猞猁灵巧,耳尖立着一簇短毛,目光先是在四周打量一番,然后又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时安。
宫越山手上力道稍松,这猞猁便从她怀里跃下,它身子纤长,落地后先是往前趴,待舒展开来后,才在周遭巡视一番。它皮毛是灰红色的,其中间杂着黑色斑点。它在殿中走了一圈,又到谢时安面前,仰脸冲他叫一声,旋即轻盈一跃,跳进了他腿上。
谢时安有些无措。他垂头看着这猞猁,伸出手,想要摸摸它。猞猁抬起头,躲了过去,又张开嘴,要去咬他的手。
谢时安迅速地收回手,宫越山快步上前,矮下身,拍着那猞猁的脑袋,轻斥道:“不得无礼。”
这猞猁通人性,蔫蔫地伏下去,不再动作。
谢时安抚着它背后的毛,问:“二郎从何处寻来的?”
宫越山道:“再过几月,便是夏苗。陛下养着这猞猁罢,到时候带它一道去。”绥宁围猎时,世家郎君们往往都好带着猞猁。去年的冬狩和今年春蒐,都因旁的原因耽搁下来。其实是齐承方觉得时局还未定,他不想过早地将谢时安推到世家面前。
如今,他心中已有几分计量,不知是对谢时安稍微放宽心,还是因为那夜的失踪风波教他对王浼更生芥蒂与忌惮,他想着要谢时安这个天子早些立威,于是这些时日已经在盘算夏苗的事宜。那日马球赛后,他便是下定了决心。
宫越山本来是想过些时日带着谢时安亲自去闲厩里挑一只的,但谢时安腿摔着了,行动不便,她就想着不若自己挑一只先送来养着,正好也可以给他解解闷。
这猞猁轻捷灵便,但性子也顽劣。宫越山放在身边驯了几日后,今日才送到谢时安这处来。
谢时安一面抚着腿上的猞猁,一面同宫越山道:“围猎的情形,我只从旁人口中听过一些。”他是宫中不显眼无人问津的皇子,他的兄弟们去围猎时,他只能在偏院里做些杂役。围猎的事,还是偶尔听那些跟着去禁苑和猎场的内侍和宫婢说的。
他记得,他们说他的兄长,那个教平王毒害了的可怜的兄长,是个喜好田猎的意气风发的郎君,他曾经还亲自猎下一只猛虎。他是个好君王,文治武功兼具。齐承方偶尔也会在谢时安面前提两句旧事,建元帝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本以为这个帝王是会挽起摇摇欲坠的帝国,扶起那要沉坠下去的金乌。却没料想他会早早的亡逝。
齐承方提及往事,难□□露出感伤之情。但他并不在谢时安面前说过多的话。谢时安知道,在齐承方眼里,他远远及不上他的兄长。
谢时安抬起头问宫越山:“它有名字么?”
“陛下如何想?”
“二郎给它想个名儿罢。”谢时安道。
宫越山说:“就叫万贯吧。”
“嗯。”谢时安应下。他又将何风唤进来,“你去寻一个好的项圈给万贯戴着。”
“是。”
然后他又叮嘱:“你去史馆那处替我寻几本书来。”他读书认真,往常时候都是他亲自去史馆那处找书,这些日子腿脚不便,便令何风前去。
“是。”
宫越山道:“我正好得空,不若去走一趟罢。何内侍先去给万贯寻一个项圈。”
何风拱手道:“怎敢劳烦二郎君,我唤个人去就可。”
谢时安在后头提笔写下书单,道:“那便让二郎君去吧。”
“是。”何风道,说完便退出殿。
谢时安将书单递给宫越山,宫越山领了书单就往史馆那处走。史馆在延英阁西面,那处专设侍卫,出入皆需登记。
宫越山简单说明来由后,负责看管的亭长便放她入内。
史馆内院落宽敞,她刚入院,就有一名青袍直史馆迎上来,听说她奉天子的旨意要寻书,便领她入了间屋子,宫越山看了眼手中的书单,报出名字后,那青袍直史馆忙不迭地将卷轴寻来。
宫越山接过这一叠卷轴,继续看着手中书单,却没继续往下念。
青袍直史馆心思活络,走上前便问:“郎君还要寻甚么书?”说罢,探过头来要瞧她手中的书单。
宫越山将书单卷起,问:“贤庆二十八年间的起居注在何处?”
青袍直史馆两条短眉蹙在一起,脱口问:“陛下要看?”
宫越山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他,青袍直史馆立马噤声。
她压着声音厉色道:“此事不可同旁人说。”
青袍直史馆连连点头,他以为是甚么隐秘的事,也不敢多问,又怕惹祸上身,将宫越山领到了旁边一处屋子中,然后指着一排书架,小声道:“就在最后那几处。这地方许久未打扫,落了灰尘,郎君小心些莫脏了袍子。”这回他不敢再亲自去寻,只简单交代几句,就退了出去。
宫越山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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