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永嘉》
太子七月大婚,太子妃是之前定下的大理寺卿之女。
大理寺掌管刑狱,独立于六部之外。
大理寺卿虽地位超然,却不过四品官,几乎没有入阁的可能。
秦烈为太子选这样一位太子妃,显然不愿太子借助岳家的势力,更不愿有外戚专权的可能发生。
大婚第二日,太子带着太子妃进宫谢恩。
太子还不到十七,身形还未完全长成。太子妃比他大两岁,能被选为太子妃,自然面容姣好,此时虽面带羞意,行为举止却落落大方,一看便是十分稳当妥帖之人。
太皇太后与太后皆宫门紧闭,只秦烈与令仪嘱咐了他们几句,又厚厚赏了些东西。
他们离开时,太子下意识想去拉太子妃的手,太子妃本已经握住,大约是忽然想到还有长辈在,立时火烧一般地松开。太子未察觉,又傻傻伸过手来,太子妃不得已,轻轻打了他手背一下,太子这才反应过来,忙缩回手去。
两人自以为衣袍宽大,无人察觉,岂知全被令仪看在眼里,她没忍住轻笑出声,只见那两人身形一僵,之后步履都快了几分,逃一般地消失在宫门处。
秦烈原本对太子今日表现不太满意,——不过娶妻,竟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可转头便为他们小夫妻说话,“孩子脸皮薄,看见便看见了,何必笑出声来?”
令仪道:“你不懂,我这是为他们高兴。——也只有年少结发,才有这般情状,日后年岁增长,只怕再也找不回今时今日的心情。”
秦烈没再说话,只怜惜地挽起她的手。
年少结发,是他注定给不了她的东西。
她只是随口一提,并未想到那一层,见过太子妃,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去学堂看看,晚膳前便回。”
秦烈薄唇紧抿,这又是他拒绝不了她的恶果,哪有皇贵妃时不时要出宫的?
可既然答应了,此时再反悔不得,只能黑沉着脸看她乔装打扮,欢天喜地地出宫去。
令仪到了女学,十三公主却不在,一问方知她陪女将军二人回冀州办事。
不过贵女比之前又多了十几人,课程也未落下,如今教导贵女的又多了位夫子。
当年七皇子入主京城,命史官删减他逼.女干亲妹,叛逃京城的内容,史官不从,他杀之,命下一位史官删减,就这样一直杀了七位史官,杀的文武百官尽皆跪在宫门外求情,这才不得不作罢。
七皇子所作所为被第七位史官的儿子记下。
而前六位乃祖孙三代,两百余年的史官世家被杀的绝了门户。
新来的夫子便是那位史官世家残存那一人,因着女子不能为官,不能著史,才得以幸存。
令仪早已不会将亲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见到她时,却依旧欲深深鞠一躬。
夫子拦下她:“娘娘不必愧疚,且莫说您未曾对不起我。便是要拜,也该我为涿州、江南乃至天下百姓,拜谢您的大德。也要感谢您,让我不过动动嘴皮子,便能有容身之所,安睡之处,饱食之地。”
令仪不禁诧异,又想到她出身史官世家,自然有自己的办法获知内情。
夫子所谓的动动嘴皮子,不过是每十日里有两日给那些贵女们讲讲史书上的故事,其余时间都在自己房间里修史,修的正是翰史。
令仪已看过不少史册,却从未见过翰史,今日方知史书也要经过修正。
有些史官因着皇权或者私心,不得不对某段历史删减美化甚至恶意污蔑,还需要其他史官再多番考证,最后才能成册。
令仪看向桌案,翻开的一页正巧写的是嘉禾帝十五年左右天灾那几年。
写着嘉禾帝沉迷丹药,一心求道,大兴土木,灾情不得救济,时年路有饿殍,北方几州,甚至人尽相食......
令仪还要再看,夫子已收了起来,“这不是娘娘该看的东西。”
嘉禾帝毕竟是皇贵妃的父亲,她实在太过大意,竟让皇贵妃看到这些。
令仪道:“夫子一直在京城,消息怕是有所疏漏,应再加上一句,灾地民不聊生,致白莲教盛行,百姓被愚,民生愈艰.......”
夫子震惊地看着她,令仪微微一笑:“夫子修好的那部分翰史,可否借我一观?”
秦烈自前朝回来时,公主已经回到乾清宫,她能出宫去女学,代价便是每月十日待在乾清宫中。令仪专心致志看书,用神到他走进来也未发觉。
“看的什么,这般专心?”
令仪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书卷,“在看我们大翰先祖如何建功立业,夺得江山。”
秦烈道:“也只有你,敢对我说这样的话,还是在乾清宫内。”
令仪道:“以史为镜,可知今日兴衰。大翰后面那般腐烂不堪,可最初又何尝不是民心所向?又有谁能料到最后不到百年便草草收场。”
秦烈笑:“公主看书,倒看出许多惆怅来。”
令仪道:“我如今锦衣玉食,又能惆怅什么,只是我这次出宫,听说了一件事。”
“何事?”
令仪踌躇道:“也不算什么大事,或是我在黄州待过,施粥时又买过粮食,总是对粮价田地敏感些。本来随着天下安定,良田开垦,粮食价格连年走低,田地价格越来越高才对,却不知为何,入夏以来,田契价格走低,粮价却贵了两成。”
秦烈只一思索,便明白其中关窍,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脸色沉郁,只交代一声不必等他回来用膳,便又去了前朝。
这一去,三更方才回来。
他刻意放轻了动作,不想令仪根还没睡,仍旧在看书。
再一问宫人,自他走后她便手不释卷,连晚膳也未用,秦烈脸色便沉了下来。
怕他要没收自己的书册,令仪率先埋怨道:“我一直等你回来用晚膳,这才耽搁到现在,你不回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一听她在等自己回来用膳,秦烈禁不住喜上眉梢,刻意忽略了她恶人先告状的可能,“怪我一时疏忽,以后定会先派人过来知会公主。”
御膳房一直备着他们的吃食,他们二人晚膳并不奢华,只四碟小菜配着白粥。
秦烈吃得快,喝了两碗粥,令仪那一碗才去了一半,他便与她说起粮价的事来。
原来他今日急匆匆出去,是因着之前他与内阁商议,之前因着连年战乱,人口骤减,田地荒芜,是以一直奖励农耕,为流民分房分地。这几年休养生息,人口回升,田地开垦,前几年倒是恢复了田税,却是按着冀州标准统一收取。可冀州田税本就偏低,加上又一直减免了人丁税,如此下去必定民富国贫。
他与内阁经过几个月的商讨,终于初步有了章程,那便是将现下各人手中田地登记在册,固定下来,以后不再分田地,且田地买卖要收取两成税银,田税则根据各州郡实际情况征收,人丁摊在田地中一同收取。
不想不过一个大概的章程,外面便有了动作。
低价收田,是为了在固定田地前尽量拿到更多的土地,价格被刻意压低。
而粮价上涨,是知道有些百姓秋季交了赋税后,手中余粮变少,势必要买粮食过冬,趁机抬一把粮价牟利。
秦烈怒便怒在,此事刚定下几日,外面竟已如此迅速。且他不仅收了谢家监听百官的密探,朝廷也一直在民间搜集消息。粮价这般大的事,他竟是从公主口中得知,那些人未必敢瞒着他,却可能故意迟些时日上报好让某些人牟利。
治国之策,本就在于防微杜渐,他这样的性子,又做了皇上,自然更不能容忍。
他本来满腔怒火,可如今面前是冒着热气的粥食,对面是她的温柔眼波。
虽是天家,这一刻却与普通百姓无异,丈夫在外奔波劳累,妻子家中贤惠守候。
所有怒气立时消弭不见,所谓以柔克刚,不过如此。
秦烈的柔情给了公主,天子的怒火却烧在朝堂。
内阁五位大臣,一夜撤了两个,其中一个甚至锒铛入狱。
而掌管朝廷监听民情之人,从上到下,掉了何止数十脑袋。
朝臣这时才切身体会到这位新帝的手段,他不拘小节,无心之失大都一笑了之。
可若一心蒙骗他,便要看看自己一家人的脖子够不够硬。
如此倒也使朝廷自前朝便变得冗杂繁琐的风气大改,圣旨一下,令行禁止,再无人敢推脱怠慢。今年是个难得的好年,全国上下不旱不涝,可到了年底,秦烈眉头却越锁越紧。
——太子成婚近半年,太子妃还不曾怀上身孕。
实则也不过半年,算不得久。
可他膝下唯有三子,对于一个帝王,实在太少了些。
人命这般脆弱,一场风寒,一次意外,便能轻易夺去。
即便太平盛世,能活到成年的孩童也不足半数。
本来他正当壮年,不该有此顾虑,可他后宫只一人,且公主已经不可能诞下子嗣。
那些催请封后纳妃的奏章从来不曾断绝,只是被他压下罢了。
他这般迫切,不只是为了堵大臣之口,也是为了防范万一。
他自己不能够,便冀望太子早些生下皇孙,为皇室开枝散叶。
。
天盛二年三月,东宫始终没有动静,皇上终于下令选秀。
圣旨上虽然明诏是为恭王爷选妃,为东宫选太子嫔,可显然许多大臣并不这般想。
皇上如今不过三十五岁,正值盛年,皇后之位虚悬,做王妃与太子嫔,哪有做皇后来的荣耀?且哪怕不提家族荣耀,哪怕太子与恭王容貌都极为出众,又哪里比得上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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