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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永嘉》

67. 出征

自那夜起,秦烈提心吊胆了许久,夜里甚至再度有了梦魇。

可她醒来后一切如故,并未有想起什么的迹象,仿若那夜只是一次偶然的意外。

如是过了数日,秦烈方松了口气。

此时已经过完上元佳节,官员各归各位,前朝后宫同一时间下发旨意。

皇上命端王掌兵五万,镇压蜀州反贼。

而皇后则给太子封了两个侧妃,一个是刚刚诞下太子三子的侍妾,另一位则是国舅家的一位庶女。

皇权,那是连称呼亦要与人不同的存在,一个“朕”字便将帝王与他人分开。

岂能容人觊觎僭越?

帝后皆是如此,尤其如今的皇后,更不是心胸开阔之人。

太子妃之前行事,过于急切。

九天玄女普度众生,她去普度众生,还要皇后何用?

纵然她并无僭越之心,皇后却有无养虎之患。

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后比皇上更在意权柄,——皇上可以在皇位上坐到咽气,可皇后依附于皇上,一旦皇上殡天,她便是太后。

——而皇宫的女主人,从来都只是皇后。

如今她还不是太后,太子妃便要越过她去,若有日她成了太后,皇后更不会将她放在眼中!

皇后昔日钻牛角尖,还有能劝诫之人。

可惜这一次,那个能劝诫皇后之人便是太后,这般尴尬的身份,反而不好多说。

兼且秦烈那日在皇后宫中的质问,太后岂能不留心,查探之下,对太子妃买凶暗杀秦烈之事已了如指掌。虽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岂能不怨?更不会来说和。

太子妃如何也想不到,不过一次施粥,竟让她与皇后——自己的亲姑姑产生这么大的裂痕,甚至于她都不知道如何喊冤辩白,毕竟皇后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着要迎娶侧妃,太子解了禁足。

太子妃极为贤惠,一手操办太子迎娶侧妃的诸般事宜,细致周到,井井有条。

二月二十,新人进门那日,宾客散尽,她方才回到房中,屏退下人,原本最亲近的老嬷嬷已经在牢中自尽,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她独自坐着,静看月光洒在床上的那束冰凉。

直到传来推门声,她没有回头,怒喝:“大胆奴才!竟敢不听吩咐擅自进来!”

“容儿,是我。”身后传来太子的声音。

太子在对面坐下,与她聊起昔年旧事。

当年冀州意气风发小将军刚订完婚便出征,以为要建立起千秋功业,不想却被朝廷背刺,苦等援军不到,长兄战死,自己也身受重伤瘫软在床,那时请了许多神医,都说他兴许再难站起。就连当时的将军夫人也升起了退婚的打算,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儿子已经废了,她岂能忍心让自己娘家人一辈子困在一个残废身边?

可甄容还是嫁了进来,不顾父兄的反对,执意嫁给了秦煦。

那时正是秦煦最绝望暴躁之时。

他骂她,赶她,嘲笑她,奚落她,说自己不过看在母亲份上才答应娶她进门,实则根本看不上她。可无论他怎么骂怎么赶怎么尖酸刻薄无理取闹,她只是一声不吭地陪着他,却从不纵容他,逼着他一遍遍地起身,一点点的挪步,花了多少血泪汗水,秦煦方能如今看起来只是病弱一些,其余行动站立皆与常人无异。

如今朝廷诟病太子妃无所出,岂知成亲前几年,太子根本不能人道。

后来终于成事,太子妃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一次不小心跌倒,导致小产,那时她已经二十八岁,之后寻遍名医,却再也没有怀过胎。

太子大秦烈五岁,长子却比秦烁还小。

在太子妃三十岁之前,他从没有别的女人。

回忆至此,两厢沉默下来。

半晌后,太子妃劝道:“殿下,时辰不早,您该去陪新妇了。”

太子起身走到门边时停下,并未回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煦,“我知道你向来要强,可这里是京城,不是冀州,父皇母后也已不是当年的将军与夫人,容儿,一动不如一静,万事都需忍耐。”

说完推门而出,离开还不忘为她轻轻关好那扇门。

而端王秦烈也已集结大军,待大河冰封消解后便出发。

秦烈是百胜将军,打下了大宪大半疆土,这些令仪都知道。可在他出征前日,哪怕他再如何承诺,她依然不能心安,只勉力不让他察觉罢了。可她这浅显心思,秦烈岂能察觉不出?平时欢爱后,都是他贴着她搂着他,这一次她虽然依旧疲累,却紧紧抱着他的劲腰,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虽然一句话不说,也看得出其中的不舍依恋。

秦烈胸中柔情满溢,再度承诺:“放心,蜀州那几个鼠辈,皆我手下败将。打完仗,我立时便回来,绝不会让你等太久。若实在等不及,想我想的厉害,便写信交给秦小山,他会派人将信及时送于我。”

令仪生性羞涩,又总脱不开公主的仪态规矩,闻言低声反驳:“我才不会想你.......”

行军打仗这种大事,来往传的都是战报,她岂能做此小儿女之态?

除了在宫中那晚,她再没有诉说过情意,秦烈虽然知道这是她性子使然,却也遗憾,故意叹气道:“公主不会想我,我却会日夜想着公主,一刻也不会停息。”

令仪不明白,初见时那般冷峻深沉的男人,让人一见便心生恐惧,如今这些蜜语甜言却张口便来。纵然听过许多次,她还是微微红了脸,嘱咐道:“战事凶险,你万不可分神,千万珍重自己,万事小心,我、我会在王府等你回来。”

秦烈知道说出这话已是她的极限,其实一直以来,他需要的也是这一件。

——她在他与她的家中,乖乖等他回来。

端王秦烈用兵如神,未尝败绩。

且这一次的蜀州那几位宋老将军的义子,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无论朝廷还是民间,都以为他这次也会速战速决。却不想一直到六月,仍未见胜负,或者说各有输赢。

对蜀军来说,既有地利,又有人和,且天气越来越热,北军不耐湿热,连天时也倒向了他们那边。再看秦烈这边,拖得越久,粮草越难供应,且朝中质疑之声越来越大,无数奏本摆上了御案,若不是皇上压着,少说也是无能之罪。

种种因素下,秦烈不得不孤注一掷,妄图自以山间小道进山,绕到蜀军背后伏击。

却不想此举正中蜀军下怀,先头部队被人围在山道截杀,秦烈身先士卒冲在前面,也被流箭射中,当即掉下马来,身受重伤,如今生死不知。

令仪听到消息,当夜便生起了病。

她看似柔弱,却鲜少生病,一来得益于十五公主昔日在宫中为她打的底子,二来是她情绪引而不发,擅长自我消解,便很难起病灶。

只是这一次不同,她本就没了亲人,这一身这一世只系于秦烈身上。

之前百日已十分担忧,若连他也不在,她在这世上便只剩自己一人孤苦伶仃,活着竟不知为何。

她这病来势汹汹,却还不忘嘱咐秦小山。

端王受伤之事只见于战报,寥寥几人知道,如今多少人盯着端王府,未免人心浮动,万不能从她这里窥到破绽,是以只偷偷拿些药便是,万不可请大夫,更不可请太医。

她勉力交代完,便烧得人事不知。别人看她浑身滚烫,药水难进,只觉万分凶险,于她自己却并不觉得,她此时正在做梦,梦里自己正站在一条河边,河对岸母妃和太子哥哥正遥遥看着她。

虽然是梦,她却什么都知道,知道母妃与太子哥哥早已不在人世,她非但不怕,反而高兴地问:我这是到黄泉了吗?母妃,太子哥哥,你们是不是来接我的?十五姐姐和流翠姑姑都不在,是不是她们还没死?秦烈,他也还没死?!

太子哥哥道:是啊,死了的人才来我们这边,他们都还活着,你也回去吧。

令仪怔怔看着他,秦烈还没死,十五姐姐和流翠姑姑也还活着,她本不该走的,可是这会儿她却想踏过河去。明明秦烈对她百依百顺,日子过得极为美满,可她这一刻看见太子哥哥与母妃,不知为何只觉得累,从心底发出的疲累,累得她不想回头,只想躺进眼前这一片温暖的水中,随风飘荡,随意到哪里去。

她往前一步,踏入水中。

太子哥哥微笑问她:小十七,你真的愿意走吗?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和事?

她侧头回忆,可只一想,便觉头痛欲裂,母妃心疼地说:别想了,想走就走吧,那世间本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来这里,让娘好好疼你。

一句话,说的令仪红了眼眶,她快步往里走了几步,想要回到母妃身边。

她想要变成孩子,扑进娘亲怀里,可下一刻她被人拽出了河水。

她睁不开眼,只觉有人钳制着她的下巴,逼她张开了嘴,紧接着嘴上一软,苦涩的药汁渡进了她的口中。她不肯咽,药汁尽数顺着嘴角流出,可渡药之人极有耐心,又一点点地渡过来,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渡了多少口多少碗,床褥被打湿大半,到底还是喝下去不少,她的高烧终于开始慢慢消退。

她又昏睡了几个时辰,这才虚弱睁开眼来。

第一眼看到床边趴睡着一个男人,她大惊,可还未等她叫人,那人便睁开一双利目。虽眼中尽是血丝,一身风尘仆仆,脸颊凹陷,更是胡子拉碴,她又岂能认不出,这人便是秦烈。

她还未说话,眼泪便流了下来,秦烈俯身抱着她宽慰:“别怕,我回来了!”

尽管他身上满是尘土,却仍闻得到血腥气,令仪担忧地问:“你不是受伤了?”

秦烈道:“不过一点小伤罢了,不碍事。”

令仪不信,逼着他解了衣裳,便看见肩头包扎的布带隐隐透出鲜红的血迹。

忍住又要落泪的冲动,令仪问:“你们获胜了吗?便是获胜了,受伤了也该休养一番,何必这么着急回来?”

两军仍在对峙,秦烈得知她生病的消息,便不顾众人阻止,快马疾驰回来。也幸好他日夜兼程,一刻不敢停歇地回京,否则只怕如太医所说,公主撑不过今夜。

一想到这里,秦烈便不由后怕,手颤抖着抚过她消瘦的脸颊,“此事说来话长,你先用些白粥垫一垫,还要再喝一碗药,这高烧怕是要反复几次才能完全消退。”

令仪听话地任他喂她喝了粥,又用了药,此时才听他说了事情起末。

令仪立时大急:“将军擅离职守回京,这是杀头的大事,你、你快些回去!”

她仍旧虚弱,一着急便喘起来,秦烈忙扶住她,“你这情形,我如何能离开?便是回去,也是心不在焉,又何谈指挥大军?放心,我这次回来无人知晓,你好好养病,待你好一些,我即刻便走!”

令仪道:“可若你这个将军不在,蜀军发起突袭又该如何?”

秦烈道:“如今他们早被我们围在圈中,自顾不暇,我久攻不下,和此次受伤不过是演戏给别人看罢了,不想竟让你这般担忧,是我的错。”

令仪自责道:“是我太过软弱,惹得你担忧。可你一个领兵的将领,如此做戏是为了给谁看?”

秦烈道:“父皇去年派了他的心腹大将,以为势在必得,结果败了个灰头土脸。倘若我一去,一两个月便胜利凯旋,他们会如何想?”

令仪道:“自然是端王爷用兵如神,为朝廷除去心腹大患,难道他们不该高兴?”

秦烈慢慢道:“他们不会高兴,只会觉得我很危险。”

他自嘲:“倘若我不先败上几场,朝中那些人如何安心?庞老将军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摆?”

令仪蹙眉:“将士出征,不想着如何打胜仗,还要盘算如何打败仗,真是荒唐!你们便是这样打下的江山?”

秦烈道:“以前是打江山,如今是坐江山。父皇以前要的是胜,如今求的是稳。”

令仪默然片刻,道:“你们各有各的考量,可因此枉死在战场上的那些士兵当真无辜至极。”

刘家那般腐朽不堪的皇室,竟生出这般悲悯良善的公主。

秦烈心中爱极,却又担心她太过忧虑,忙道:“若非如此,不止我,只怕那些曾经跟随我东征西战的将士,也要被忌惮排挤甚至屠戮。这些士兵的家人我会妥善安置,至于他们的仇.......”秦烈顿了顿,再开口语气隐含刀锋之意:“我必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秦烈在府中呆了三日,直到令仪病情不再反复。

离开前,他再三叮嘱她不必为自己挂心,千万照顾好自己。

自小到大,他出征过无数次,这次最为担忧不舍,尤其是想到她说起自己做的那个梦,只是听着便将他惊出一身冷汗。甚至晚上一合眼,便梦到她头也不回地要走进水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他能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从他指尖流逝。

就像怀揣着什么偷来的东西,距离还回去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不甘心,也不信自己毫无办法。

只要他一直守在她身边,让她轻松无挂碍地生活,她便不会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以,他以最快地速度返回蜀州,紧接着发起总攻,之后又带着几百近卫,马不停蹄地返回殿前复命。

这一仗虽胜,却拖了几个月,实在算不得多大的功绩,而之后殿上发生的一幕,更令端王的功劳不值一提,甚至该被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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