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乔一愣，坐在远处的沈清云也正色起来，她不打算接话，打算先看看桑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省的一不小心落进了对方的圈套里。

“今日也是不打不相识，我门下有一大夫，专治外伤，春生。”那名唤春生的中年汉子立马站了起来，从另一桌朝阿乔走来，恭敬说了句“桑头儿”。

“春生，你替她看看吧，营里没有谁比你更擅长看外伤了。”桑扬顿了顿，接着一字一句道，“脸上受了伤，破了相，可就不好看了。”

春生大步上前，阿乔连忙往后闪退躲避他带着劲道的手掌，外人看来不过是想替她解开闷脸的绷带，只有她自己知道躲的有多艰难。

桑扬还要在此时讲话分她的心：“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当着大家的面看诊，过会再找几个人陪着春生一起去薛大夫那里拿药，你那些兄弟也放心。”

“春生，这受了烫伤和刀伤的脸，你有几成把握？”

春生一边出掌一边答话：“十成！别说看外伤，就是易骨改容，我春生也做过。”

桑扬周边几人见状也不动声色的围了过来，本就搁了碗筷准备看热闹的众人也看出几分端倪，这下子不干了，纷纷起身，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再干一场。

全熙大步前去，沈清云紧随其后，其他人见状也围了过去。

两边人本就是一左一右的分开坐着吃饭，互不打扰，这下子两方人马纷纷朝中间涌去，像一颗石子惊入水面，水面被划开的瞬间一颗最高的水滴向上跃起，带动周边水面向中央聚拢。

自然，随着水滴回落，那似乎有着无形张力的水面会再度回归平静。

“你躲什么？”春生掌劲阴柔，但眼前的小子就跟泥鳅似的，死活抓不着。

“桑扬，你别欺人太甚！”全熙喝道。

“我好意让门下的大夫替阿乔诊治，怎么就欺负她了？”

“你..”全熙语塞，他求助的回头看向全二，很显然，少年过往十七年的必修课里，不包含吵架这一项。

“一个庸医都敢喊出来丢人现眼？”

这话一出，场内空气一凝，春生的掌劲、阿乔的躲闪、所有人朝着中间走的步伐和桑扬举碗的手，同时凝固。

有一个道理大家都懂：做人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人格尊严攻击和动手打架是两回事。

前者相当于彻底否定了春生的作为大夫的职业和与之积累起来的自尊自信。

这句话的杀伤力，可以类比为同干了几十年的酒楼厨子说他做菜难吃赶紧回家种地、对以算盘为生的账房说他不会算账、对庄稼人说他不会种地一样。

所有人齐刷刷的朝声音源头看去，妘墨站在远处，指着沈清云道：“喏，就他，不就没治好吗？薛大夫没来之前，棺材都准备好了。”

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事实。

也因这个事实太过强大，春生和桑扬同时一愣，沈清云咳了两下，思考着作为最强案例怎么发言才能回旋局面，既不得罪桑扬又能让春生住手。

“春生，”桑扬喊道，“你我本是好意，既然他们不领情，就算了吧。”

春生闻言掌风回撤，阿乔喘着粗气，不敢相信桑扬就这么轻易放过了自己。直到回去的路上，何老十等人担忧的问她有没有事、严不严重时，她才领教到桑扬的狠毒心思。

他种下了一颗种子，让所有人都去关注她一直试图隐藏起来的东西。只要受人关注，迟早会露出破绽。反之，他要是直接揭露，说不定大家还会因厌恶第九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众人渐渐散开，唯有春生站在旁边一步未挪动。桑扬未看他，淡道：“何事？”

“为什么不说出来？”春生的语气并不恭敬，他们这群在刀尖舔血的人，向来只服从强者。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桑扬眯了眯眼，已然不悦。

春生急着反驳：“你今天，输了两次。”

春生此刻毫不掩饰自己想取代桑扬的野心，第九营里有这心思的不少，不过无人敢向他这般正面挑衅。

桑扬被春生俯视着不舒服，缓缓起身，尽管身量上不够，但他一起身，多年来当宗主、首领的气势便显露出来，眉如山劈，目若深潭，如青松直立，风雪不摧，仿佛天塌下来，也能用这副并不高大的身躯撑出一方天地。

桑扬缓缓开口：“春生，锋芒太露，群起攻之。”

桑扬扯出一抹笑意，眼底却还是深不见底的凛冽，像是看死人的眼神。春生被看的发毛，他从未想过，为何那么多人都想要他的位置，今日却只有他一人发难。

桑扬离去前，余光淡淡地扫了一眼早已走远的阿乔，她身边跟着很多人，他们将她簇拥在中间，真心实意的关心着她。

桑扬看着手指，又猛的握拳，将那残留在指尖的轻柔触感捏碎。他其实很想看看，能把他逼到这个份儿上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美丑无涉。

到了晚上，很快就有人发现，春生不见了，也无人寻他，不过原先几个不服的人个个偃旗息鼓，灭了报团找麻烦的心思。

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整个下午，桑扬该劈柴劈柴，该结绳结绳，神色如常，一直待在大家的视线范围内，倒是好几个金字号的，以往也都暗中表达过对桑扬的不满，下午却接二连三的借口去茅厕遁走，一去就是好半天。

怀有异心的人，放在任何领袖身上都不敢重用，但于桑扬而言，没有不敢用的人，更没有不敢做的事。

春生以前就经常私底下嗤笑桑扬，说桑扬这人太傲了，行的是腌臜事，却偏要用磊落手段，显得多清高似的。

军营里是一片岁月静好，军营外早已风起云涌，南梧、北戎和周边弹丸小国以一纸协约暗中结成联盟，就等着妘氏扯旗，他们便可以助妘氏复国为由，剑指大越，吞下这片富饶的土地。

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人，都未曾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他们有的是老家发了洪水迁徙来到此地，有的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弯腰劳作，还有的是四处讨生活短暂的安顿在了这里。

除了十年前新帝即位时，杨家军抽调了不少人走，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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