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时，小店楼内悉悉索索地响起一道壮汉声：“——那穿着打扮一看就不缺钱，确定他们都是陆上来的？可别......”

“我没看错！”鲛人少女气汹汹道：“那女人一身牵蚕丝法衣，头上还戴着雪莲玉簪，定是个不缺钱的主。可惜了那位公子......本来还想留他一命......”

“留什么留！那小白脸有我壮实吗？”另一道公鸭嗓男音断言道。

“......你懂什么，老身就喜欢他那样的。”

屋内，穆浠缓缓睁开眼，眼瞳霎时覆上金光，微微勾唇一笑——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壮汉问道：“两个屋，咱们弄哪个？”

寂静片刻，少女道：“先迷晕小的。都给我小心点办事，好不容易骗进来的......”

穆浠的眼瞳转瞬恢复正常，她坐起身来，同褚秋白骤然四目相对，怔神过后，转而眯眼一笑。

褚秋白静默未动，尚是手肘撑桌扶额的姿势，额间金光神纹受灵力调转渐渐显形。

突然，屋外响起一阵微小响动，公鸭嗓男音压抑着声量喝道：“人呢？！那小子没在这！是跑了嘛！”

少女愕然大喊：“糟了！快去那个屋看看！”

路淮玉的房间跟穆浠褚秋白这间相隔半条长廊，在公鸭嗓男音说出口的同一时间，路淮玉早已顺窗逃出，迅速爬进穆浠的那间房中。

他猛地一跃，在穆浠褚秋白没眼看的目光中憨呆一笑，声音极极小地拱手道：“安好啊，褚宗主、夫人。”

穆浠打了个哈欠，笑吟吟回他：“小琴圣您亦安，睡得如何啊？”

路淮玉萎靡叹道：“夫人莫要逗趣于我了，您先前说有惊喜，又让我关好门窗......”

穆浠打断他，甚是认真道：“这不是在间接提醒你跳窗么，你怎能将我想得那般恶劣，我一向心善纯良，又怎会是那种人。对不对呀，小琴圣？”

路淮玉：“.........”一股无名火。

他望向坐在桌旁的褚秋白，却见褚宗主抬手一挥袖，随即唤出神剑白玉京，神色冷淡地望了一眼路淮玉，淡然道：“等人来。”

屋外“哒哒哒”声渐行渐进，鲛人少女怒喝道：“该死的，快看看剩下的那两个人！好不容易能进嘴的肥羊！别又给放跑了！”

砰——！

屋门被人猛地从外踹开，少女三人还未踏进去半步，白玉京便已出剑鞘，白金剑光倏地飞出，剑尖直指少女的额头。

在屋外三人诧异的眼神下，褚秋白安然静坐着抬眼瞥来，站在他身后的路淮玉憨笑地冲他们摆手，似是打招呼般道：“你们也安好啊。”

穆浠坐在床侧晃着腿，笑意不达眼底，柔声和气道：“抓到了三个小贼，大半夜是要偷取钱财呢，还是来此杀人行凶，亦或是——两者都有。”

褚秋白冷冷看着对面三人：“为何如此？”

许久，一片死寂过后，鲛人少女的眼眶溢上泪光，楚楚可怜地望向褚秋白，正要向前走两步，颤巍巍道：“公子......你听我说......”

谁料白玉京将她再一次往后逼退，褚秋白眼神凛冽，淡然道：“敢动一下，死。”

公鸭嗓男子听罢狠恶道：“不要动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要是她死了......我就算是自爆妖丹——”

鲛人少女厉声打断：“海邱！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此行失手，是我之过，要杀要剐也是随便他们。”

海邱急道：“妙兰，我......”

只听那壮汉镇定道：“我们三人并非想要害你们性命，平生也从未杀过任何人，只是命运殊途......”

妙兰凶道：“拂晓！你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死掉！他们跟那些人明显是一类的！”

穆浠见拂晓欲言又止，微叹一口气，语气轻淡道：“既不是害命，那便是来谋财了。”

她起身来到三人前方不远处，瞥向妙兰，淡道：“据我所知，血雾海主对待子民虽不怎么亲和，但尚且也算是不错，怎会命运殊途吃穿不暖？”

“......不错？”妙兰哼呵一声，紧接着拽起袖身，惊然露出半只满是紫肿淤青的手臂，“那为何她手底下堕仙八派的长老会欺凌我们？”

路淮玉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望向妙兰：“怎会是这般！血雾海主是青云五杰之中，最为侠肝义胆之人，其人严忌欺负弱小！绝不会此般做法！”

海邱讥笑道：“可事实就是这样，说真话了你们又不信，可见如今这世道也没好到哪里去，还不如仙魔战乱之时......”

路淮玉顿时哑住，他听褚秋白问道：“既如此，为何还要留在此地，不去仙盟禀报？”

穆浠眉头微蹙，她深知魏黎鸢的为人，若真想为难底下子民，这些人哪里还有命站在这说话的机会，况且魏黎鸢虽看似懒散不羁，可对人对事却正直认真的过分。

褚秋白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他又问道：“除去你们三人，可还有其他人遭难？”

妙兰跟海邱的视线微微乱瞥，拂晓却眼神坚定的看向褚秋白：“鲛人族......整个红尾鲛人一族。”

穆浠重复问道：“红尾鲛人？可是千年前监兵神君意外落海被救时——”

拂晓平静道：“没错，正是你所想的那个族群。”

穆浠讶愕，传说四象神君之一的白虎象，监兵神君曾被红尾鲛人一族的圣女所救，碧冽神弓便也是在那不久之后被神君所铸造而成。

世人曾言，神弓乃是鲛人圣女落溱樱遗骨所造。千年前，圣女爱监兵神君不得，因爱生恨，屠杀海内生灵，血染千万里不消其怨念，监兵神君依从天道指令，将其镇杀，化其枯骨生碧冽灵花。

而那血染千万里的圣灵海，则变成了如今红光盛出的血雾海。自那之后，此海交由仙盟掌控，引领者称之为血雾海主，现如今魏黎鸢便是第三代引领者。

拂晓又道：“我们三人是千年前红尾一族幸存者的后辈子嗣，我更年长一些，已活了五百多年，妙兰跟海邱要小一些，三百岁刚出头。”

“刚......刚出头......”路淮玉呆愣愣望着他，难以置信地瞥向妙兰，蚊虫般细声说道：“真看不来......这老婆婆还挺会装嫩的......”

穆浠：“.........”

褚秋白：“.........”

妙兰恼怒指着他，骂道：“小崽子！你说谁老呢！若是按你们人族，老身也就才十八十九！是妙龄少女！你懂什么是妙龄少女吗？！”

“我自然是懂的！”路淮玉反驳回去：“可不论怎么看，你除了外貌其他都不像，事实上我叫你老婆婆也完全没错。”

穆浠半抱臂扶额，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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