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仿佛都被光柱染成了绚烂的金色，繁复的梵文围绕着金光旋转，有佛音自光柱中传来，浩浩汤汤，全然不似人间景象。

整个山谷为之一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莫名出现的光柱之上。

假装被花奴追杀的柳无眉停住脚步，看向光柱的目光里满是探究，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自语道：“这是打起来了？明空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远在绿洲中的几人也站了起来。

楚留香讶然道：“那边，是我们要去的方向吧？”

胡铁花抬眼望去，感慨道：“这金光四射的，难道是有什么天材地宝现世了么？”

姬无花冷冷道：“你难道没有瞧见金光中的梵文？”

柳烟飞问道：“这是什么功夫？”

楚留香苦笑道：“人间可没有这样的功夫。我现在是真要相信世间有佛了。”

从九莲峰底的肉身佛到如今的梵文光柱，桩桩件件都在刷新他的认知。

金光散去，明空怔怔立在竹林之中，这动静，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

石观音的衣袖整个崩裂开来，碎片落在地面，如同片片雪花。有血自她的肩膀蜿蜒而下，那是被金光震出的伤，她已好多年没有被人伤到过，疼痛的感觉，让她有些陌生。

石观音抬眼望向明空，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惧。她厉声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明空也很想知道这股力量究竟从何而来，一个个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崖底立在他身侧，说着“心不死，人不死”的白影。

天峰大师说，肉身佛的舍利不知所踪。

系统告诉他，只要用心观视，便能让芥子纳须弥。

还有，他能使用咒语改变样貌，治疗伤口……

明空喃喃：“佛身舍利……”原来，是他吞下了佛身舍利！

明空目光急切，看向白影，他在等一个答案。

系统口诵佛号：“阿弥陀佛，你得到了，它便是你的。”

月已升到正中，石观音如同泄了气一般，瘫倒在地。那最后的半刻钟悄然过去，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这一战，明空他们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胜了。

西门笑鸥猛然回过神，目光落在石观音身上，渐渐凝结成了刻骨的恨意。他忽然一把夺过长孙红手中的银刀，向着石观音冲去。

他要报仇，为西门世家报仇。

长孙红身形一闪，挡在了他的身前：“不要杀她！”

西门笑鸥叫道：“她杀了那么多人，早就该死了！”

长孙红咬了咬嘴唇，撇过脸道：“可她毕竟是我的师父，小时候若非她收留了我，我也许早就死了。”

西门笑鸥恨声道：“她是你的恩人，却是我的仇人，要让我不杀她，除非你杀了我。”

长孙红看着他，乞求道：“我会废去她武功，看好她，让她再不能害人，只求你留下她一条性命。”

西门笑鸥还未回答，石观音却先笑了起来，她道：“长孙红，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样心慈手软的人？”

长孙红眼中含着泪，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她道：“托师父教导有方，我自己也从没有发现过。”

石观音不再看她，失去功力后，她已放弃了挣扎。目光转向明空，她问道：“小和尚，你能过来一下么？”

西门笑鸥和长孙红的目光也都聚集到了明空身上，他们也想知道，对于石观音的处置，明空会如何选择。

二人让开了挡在明空和石观音之间的路。

明空走到了石观音面前，将她扶坐了起来。

石观音笑了，她的手又一次伸出，想要触碰明空的脸：“真好看啊。”

明空后撤半步，停在了她碰不到的距离上。

石观音没再强求，她抬起头，问明空：“小和尚，你觉得我该死么？”

明空应了一声：“嗯。”

石观音遗憾道：“看来，你还是一点也没有喜欢上我。”她话语中满是幽怨，似乎一直痴情于明空。

明空无奈道：“夫人何必如此？世间男子于你不过是妆点，你爱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石观音笑了，她喃喃道：“世间原来真有洞悉一切的佛么？可佛渡众生，又为何独独不肯渡我？”

她曾遍历苦难，为着求生，东躲西藏，甚至不惜东渡扶桑，嫁给异邦之人，只为学好武功报仇雪恨。

在她弱小无助的时候，没有佛救她，怎么等她终于可以享受一切的时候，却要佛来告诉她，她该死？

石观音眼中暗涌流动，她忽然伸手，夺下了西门笑鸥手中的银刀，然后猛地向着明空胸口刺去。

长孙红叫了声：“小心！”

明空一怔，接着紧紧握住了石观音的手腕，刀刃停住，再无寸进。

石观音已没了内力，当然不是明空的对手。

明空不明白，明知杀不了自己，石观音为何还要动手？

却在此时，石观音勾起嘴角，她忽然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明空的手，然后往前一拉，刀刃转向，她整个人扑在了明空的怀里，也扑在了那柄银刀之上。

血溅僧衣，淌了明空满手，石观音的声音响在明空耳畔，她说：“小和尚，你还是破戒了。”

西门笑鸥和长孙红俱是愕然。

明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定在了原地。可他并没有像石观音期望的那样，因为破戒而佛心崩乱。

诚然，他从未杀过人，滚烫又黏腻的血液漫在手掌上的感觉，让他的身体产生了严重的不适。可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起杀心，若说犯戒，早在佛塔他便犯了。

他想，如果石观音知道自己就是明空，她也许不会用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阴错阳差。

明空扶住石观音的肩膀，轻轻将她放在了地上。

西门笑鸥担忧地看着明空：“明空，你可还好？”

明空轻叹道：“小僧没什么事，只是有些唏嘘。”

西门笑鸥道：“可是……”他想说他曾听说，僧人破戒，修行便全毁了。但这话，他却不知该不该说。

明空摇了摇头，说道：“小僧浑噩十载，本就没怎么修行。何况，我也从未觉得，和尚就不能杀人。”

西门笑鸥怔住。

只见月下僧人双手合十，脸上的表情似坚毅又似悲悯，他说：“杀生护生，止戈为武。”

这一夜，明空终于寻到了他的禅心，他的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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