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史上记载，神雨降世，乱世将至乃大凶之兆。

而千年前，神雨初降，妖魔两界来势汹汹，顺势合谋攻打人界。人界一时措手不及，尽显颓势。九微便是此刻横空出世，一剑荡平战乱，签订三界合约，成了人界敬仰的救世主，妖魔避之不及的九微剑尊。

可这一次呢？九微又会像当初一般再度重显昔日之荣吗？

封无离或知，或不知。

可有一点她十分确信，那就是这一切，都取决于那人如何看待众生。

堂中人三三并坐，两两成双，一人独酌，眉间却皆是难掩的惆怅。

安宁之时，此处是快意醉饮；风雨欲来时，此刻却是难解心愁。

封无离并未多停留，转身上了楼，将堂下一切隔绝在身后。

“进。”

燕桓手还捧着话本，听见敲门声应声抬头，眼中有些不解，“怎么了？”

“今日是十五。”

封无离简单回道。

原是半魔之体将要发作，燕桓转而一下，依着封无离这般冷淡的性子，若无要事，八百年也见不得封无离主动寻他闲聊。

燕桓合上了话本，眼神忽而闪过一丝狡黠，“封师姐，好歹咱们也同患难过，现下还共生死，我每逢十五都要替你压制一番半魔之体，可谓是十分辛苦。”

同患难，共生死？

封无离不由觉得好笑，同患难是二人大打出手结果反被人将了一军不得不合手，共生死则是被人下了蛊，而压制半魔之体也是先前本就谈好的交易。

那些看似交付后背的一步步全是因着进了他人的圈套陷阱的妥协之举，如今燕桓竟将这些说得这般情深意切，好似与他当真是可以托付性命的同门师姐弟。

窗外微风而过，封无离看着眼前又在搬弄是非的人，倒真想知道他到底想问何。

“这人呢，一辛苦就容易累，一累呢，就容易身体不好。”

“所以？”

“所以不若我们讲些八卦如何？比如——封师姐跟封师妹之间的故事。”

比如为何从姐妹情深到反目成仇。

可这话燕桓不敢当真说出口，他有预感若真说了封无离十有八九会直接朝他拔剑。

真是的，不过是手足反目有何讲不得，情亲血缘不过是人生路上的微尘罢了。

惹进眼里了，吹了了事，多轻松。

燕桓忽地往旁边一挪，示意封无离坐下，细细讲解一番。

一路上燕桓多次打探未果，封无离未曾想他还念着这事。

“你若真想听，那便说好了，今日讲了，以后莫再问我此事。”

燕桓顺势将桌上茶水瓜果一律摆好，活脱脱就像民间去听书的茶客，“自然，且切入正题罢。”

默了一瞬，封无离缓缓开口，“十岁时，九微将我救下。我因此入了扶摇宗，外出任务之际，碰见冰天雪地里的无忧，便救下她，之后我与无忧一同拜入九微门下。”

那年，也正是一个寒冬，她与宗门弟子一道出行任务取药草，路过水抚村，只瞧见一个半露着面的幼儿，半个身子都陷入雪里头。

水抚村是座枯村，数十里荒无人烟，徒留一个孤苦伶仃的幼儿。

她看着眼前的人，仿若透过时空看见了那个从前的自己。她想，九微仙尊救了自己，那自己呢？是不是也能拯救另一个自己？

于是，年仅十岁的她将幼儿救了下来，为她医治旧疾冻伤，将她带回宗门。

可她太过年少，涉事不深，只单纯的以为这般便能救下稚儿。九微是扶摇宗的仙尊，可她呢？她只是一时被仙尊的目光注视到了，心生怜悯随手而救的普通人。

她连将稚儿带入宗门一步也不行。

那时，封无离才明白，她太弱了，弱到以修为为尊的仙门实则无人看得起她。

她在众人口中，永远只是九微仙尊随手救下的凡人，无名无姓。

于是她开始奋力修行，每日挥剑数万下，钻研史籍，从不懈怠。宗门典籍，她倒背如流，宗门剑法，她剑出如龙。

毫无意外，她于新晋弟子上脱颖而出，成了佼佼者，顺利拜入以剑闻名天下的九微仙尊座下。

在封无离的教导之下，封无忧也是一路直上。但封无忧不爱使剑，反而爱使用鞭器。

内门大选上，封无忧满怀欣喜拜入善炼器的青冥长老座下之时，九微却当堂截人，轻飘飘留下一句师徒缘分了事。

封无离冲上九微殿中，质问他为何不顾无忧意愿。

她的愤怒，在九微眼中却什么也不是，如同羽毛般落于湖面，没能掀起他的一点波澜。

九微端坐高台之上，无喜无怒，“封无离，你心性太过骄躁。往后，便禁足于天清峰磨磨性子。本尊之徒，不是你现下这般目无尊长的脾性。”

冰冷无情的仙尊，好似从不懂他人的想法如何。或许是懂，却从不为此改变，永远高高在上，一意孤行。

名义上他是师尊，可九微从未行过一件师尊应做之事。

封无离实在是不解，既从无为人师尊之意，为何要剥夺无忧的意志。

为何，为何呢？

“就这样……没了？”，燕桓惊道，“这才几句话，叫我听些什么？”

封无离被这一声惊叹拉回思绪，在燕桓探究的眼神下开口，“……没了。”

“往后，别再问此事了。”

*

夜色将至，外头神雨已从滂沱大雨落至霏霏小雨。神雨现世后，仙盟便依其特性制成护灵玉，修真界中宗门子弟已是人皆有之。可护灵玉只能护得短短一刻，只够修士寻一避雨之地。

封无离从袖中掏出护灵玉，莹润冰凉的玉下头打了络子，是无忧少时与上官月学来的手艺。

桃红色的丝线编成一朵桃花，封无离都可以回想到无忧打络子时的神色。烛火之下，少女神情认真，手法稚嫩缓慢却一丝不苟，尽管蹙着眉头手头丝线却翻飞。

“师姐，且等着瞧，我这条络子定比上官臻做给尊月长老的好看。”

“无论何种模样，只要是你做的，师姐都喜欢。”封无离坐在封无忧身旁，温柔轻声。

“哼哼，那是当然，师姐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做的。”

那些温情暖意的回忆，今夜却好似从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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