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昭王殿下的问话,顾宁熙只觉得有趣。

“殿下不认识她？”

陆憬方才根本没有心思看清那人的面庞，顾宁熙笑道：“她是秦世子的胞妹啊。”

玄甲军三大将领，除了武安侯谢谦和真定王世子甄源,剩下的那位便是迟迟未归京的秦钰，表字砚铭。他出身京都齐国公府，与昭王、顾宁熙皆是同窗。齐国公府一度门庭败落,秦钰十五岁上战场，跟随昭王殿下出生入死。戎马十年，功勋卓著，重振了秦家门楣。

秦家人丁不旺,方才那位姑娘便是秦世子唯一的妹妹。

顾宁熙笑容明净，数年未见，秦滢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岁，难怪昭王殿下没认出她。

“但你们二人……”陆憬微不可察地蹙眉，撞见他们是在一家首饰铺前。

“非也非也，”顾宁熙忙解释,生怕影响了秦姑娘的清誉，“碰巧遇上而已。”

“哦,竟是如此。”

陆憬心底顺了两分,然察觉到自己为什么要放轻松时,一颗心又乱起来。

“是啊,”顾宁熙接上前一个问题，“臣当过秦姑娘的夫子。殿下也知道，皇后娘娘在京都兴办女学,惠文堂中收了不少女学生。有一阵教授丹青的何夫子丁忧回乡,一时寻不到人,臣便去顶了一阵。”

此事皇后娘娘是交由淮王殿下安排,她那时正好在东宫担了闲差，淮王便向太子借了她去。

回忆起自己做夫子的那段时光，顾宁熙一度有些怀念。

“臣刚去授业时，画堂中的学生只有三五人。”顾宁熙不无得意，大约是她教得实在不错，学生一回比一回多。到最后画堂中都坐不下了，只能借了一旁琴修的屋子。

被一群年纪相仿的姑娘们围着唤夫子的感觉，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甜香的，顾宁熙觉得甚是美妙。且她说什么她们都听，这比在东宫或是工部对着那一班同僚，不知道强上多少。

而且在惠文堂授业，大多数占的是顾宁熙在东宫当值的时间，还能多领一些俸禄。

元乐擅丹青，陆憬早便知道。惠文堂中所授课业包含琴棋书画、针织刺绣种种，近年来进学的官家小姐也越来越多。

“臣大约教了半年吧，后面便有了新夫子。”

离开惠文堂前，所有学生都给她赠了礼。现在世家中不少姑娘，见到她还会尊称一句“顾夫子”。

她热热闹闹说着，陆憬却听得十分心不在焉。

这一整日都是应接不暇，可见到元乐与旁人在一处，他第一反应便是去搅了。

为何，又是以何立场？

天边晚霞斜映入马车中，昭王殿下的面庞半数沐浴在光亮中。

直到对面人再度问起：“殿下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寻臣何事？”

陆憬方回神，见元乐眸中染了困惑，不由尴尬起来。

他确实无甚要事。

陆憬轻咳一声，行了缓兵之计，对外去唤孙敬。孙敬揣摩殿下心意，猜测道：“殿下可是要和顾大人看木雕？”

这个答案实在太妙，陆憬应好，不由感激他的父皇：“拿上来吧。”

孙敬吩咐马车往宣平侯府的方向去，他们送顾大人已经送得纯熟。

顾大人原本的车驾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顾宁熙的注意很快被吸引，借着天边光亮，她凝神去打量摆在描金托盘中的五件木雕，那工艺只叫人叹为观止。

顾宁熙神情满是欣赏，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触摸。不过她意识到什么，又有礼问道：“臣可以试一试吗？”

“自然。”陆憬颔首。

顾宁熙用帕子擦净了手，小心翼翼捧起左边第二的那一件木雕。

这件木料约两手掌大小，雕得是山水石亭。顺着木料的纹理，山石、草木、四方亭错落有致，从不同的角度看便是不同的风景，每一面都有独到之处。

顾宁熙感慨着山外有山，宫廷大师几十年的手艺令人望尘莫及。就自己那点雕花的功夫，属实是小巫见大巫。

陆憬对木雕并没有太多兴趣，道：“你若有喜欢的，带回去便是。”

这是父皇私下里给他的，并没有登记造册，可以由他随意赠人。*

顾宁熙却觉得无缘无故收这般贵重的礼物很不妥当，只赏玩一会儿便罢。

她推辞得客气明白，陆憬又感到不舒服。

只是几件木雕罢了，他为何不要他的东西？

顾宁熙却巧妙地换了话题：“对了，方才秦姑娘还问起，不知道她兄长何时能抵京？”

陆憬还是有问便答：“七月初，本王会遣人告知她，你不必费心。”

军报自然比家书快些，河北战场小股的叛乱都已清扫完毕。

顾宁熙点头，道了一句“好”。

等马车到宣平侯府外，她便与昭王殿下告辞。

跟她出门的小厮落在后头，等人上前时，顾宁熙才发现他手中捧了两件木雕。

“这是……？”

小厮如实道：“这是孙总管交给奴才的，说是昭王殿下所赠。”

顾宁熙再回头时，只能见到远去的昭王府车驾。

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轻叹了口气：“送到我书房吧，”她叮嘱道，“小心些。”

“是，大人放心。”

……

暮色四合，凤仪宫中，淮王陆忱陪着母后用晚膳。

等到饭毕，姚皇后命左右的侍女皆退下，母子二人说些体己话。

皇后娘娘笑意温和：“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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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忱笑道：“儿臣自然相信母后的眼光。”

姚皇后青睐有加的淮王妃人选是中书侍郎柳政的嫡孙女，她的母亲是宗室的永平郡主，门庭既清且贵。

在朝廷三省中，中书省掌政令起草，随侍帝王左右，参理机务，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当前的中书令裴牧备受陛下信任，等到他致仕，十有**便是柳正继任中书令一职。

柳家小姐才情出众，性格温婉，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陆忱对这位王妃人选也很是满意，姚皇后道：“等过两日，母后会替你向父皇请旨。”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姚皇后看得明白：“说罢，还有何事？”

陆忱便笑道：“母后，儿臣还瞧中了宣平侯府的三姑娘，想将她纳作侧妃。”

顾家三姑娘名唤顾宁瑶，生得明眸善睐，娇艳动人。今日席上，论颜色她当属第一。

陆忱以为柳家小姐虽好，样貌与顾宁瑶相比还是寡淡许多。

“况且宣平侯府本就是皇兄拥趸，儿臣与侯府结这门亲事，也算是亲上加亲。”

侧妃的名位足矣，一箭双雕。

“母后觉得如何？”

这孩子打算得倒清楚，也是一桩有益无害的良缘。

姚皇后道：“罢了，等你办完差事，本宫会去陛下面前提。”

陆忱一喜：“儿臣多谢母后。”

心满意足，陆忱又道：“也不知昭王府此番会纳何人。”

祈安的婚事自有陛下作主，姚皇后不会多言。

她道：“管好你自己便是，闲心少操。”

陆忱答应着，回王府后却又命人着意打探。

……

夜色渐深，昭王府的书房中新添十几幅画卷，皆是明德帝黄昏时命人送来的。

孙敬好生接下，按陛下的命令收于书房内。

画上美人各有千秋，姝色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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