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凰》
戌时三刻,夜幕低垂,月明星阔。京城连日大雪后,天空虽暗,却轻盈透彻,如上好的墨玉。
几只乌鸦“嘎嘎”地从裴府上方低低掠过,却惊不起下面丫鬟小厮抬头去看。
他们屏息凝神,快而细碎地在府里穿行而过。
书房依旧是明亮如昼,裴元思卸了白日里那副温和儒雅的笑面,冷冷看着自己这个最优秀的儿子。
他眯起狐狸眼,眼角处不可避免地出现几条细纹。
脚下、腿弯处、膝盖上都放了个精致小巧的汤婆子,暖着亏空受损的身体。
毕竟是老了,外边看虽是繁花着锦,里面却被这个偌大的裴家熬的不成样子。
“衍之。”他唤了一声,用近乎迷恋的眼神打量着裴珏完美、健硕的身躯。
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夺舍之法?那巫师所说之语也不知能否实现。
裴元思阖上眼睛:“林家,愿意让出八成。”
从江南贪墨下的银子足足有三千万两,原本裴家只能拿这一半,剩下的再尤其他几家均分。
加上威远侯府的,总共便是两千万两雪花银。
裴珏站在书桌面前,没有说话。他上挑的眼尾覆了寒霜,肖似母亲的下半张脸隐在烛光照耀不到的昏黑处。
只一双亮的令人心惊的瞳仁,和裴元思毫不避让地对视。自然也看清这个生父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
“林家本就不义。”可你裴家主,也是个畜生。
后面的那句话裴珏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但周身低沉的气息还是压抑地缠绕。
沉默却剑拔弩张的气氛充满了每个角落,博古架上已经全换了新的物件。
摆在中间的银平脱宝相花纹漆背镜,十分清晰地映出裴珏垂于身侧,紧握成拳的手。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却于隐处刀光剑影。
终于,裴元思移开了眼神。
“自从你接了镇影司,为父就知道,衍之,你有自己的心思了。”这话说的肯定,带着些淡淡的仰视意味。
裴家是世家大族,繁昌百年。在官场上,他裴相的党羽已是盘根错节,在楚家王朝漆黑的地底下,织出一张细密的网。
吐丝之人便是历代裴家家主。历经三朝,从对开国高祖的俯首称臣到如今隐约的占据上风,裴元思功不可没。
裴珏发出冷笑,凉薄而嘲讽:“我接镇影司,不是如你所愿吗?”
“可我没让你去抄裴家盟友的家!”
“还有,连琅琊王氏你都敢动,真成那皇帝小儿的一条狗了?”
裴元思声音猛然提高,带着些气恼。
“哦?”裴珏挑眉,“看来裴相是拿到三军虎符,可以即刻攻上京城,坐到那宝座上了?”
“要不怎么能如此明显地笼络党羽,赶尽杀绝?”
“是怕裴家还不够被天下之人口诛笔伐吗!”
他脸上露出浓浓的疑惑神色,红润鲜艳的唇弯起。
当今皇帝身强体壮尚有余力,随被世家大族掣肘一二,但自身很有些治国齐家的魄力,并不是任人宰割的傀儡。
“丞相若想铲除异己,要做便做的隐蔽些。如此光明正大想将镇影司纳为己有,那些酸腐文人的唾沫就能把裴家淹死。”
“衍之,你放肆了!”被亲儿子戳到心坎,裴元思立马沉下声音。浸淫官场几十年的威压释放出来,眼中精光闪烁。
二人沉默,只用交错的眼神打着机锋。
或许是裴珏的目光太过凌厉锋锐,毫不避让,让他隐隐落了下风。
“听说,你接了个女子去了府上。”于是裴元思冷不丁的突然转换话题,一眼不错地看着裴珏面上表情如何。
裴珏闭了闭眼:“外室而已。”
“外室?”
“什么样的外室值得你堂堂一个国公世子在大街上和贤王争抢?”
“衍之,为父记得,你好像从来不近女色啊。”
这件事还是传到裴元思的耳朵里。裴珏的心跳动的有点快,他很好地掩盖住方才错乱一瞬的呼吸。
“你难道不知晓贤王和裴家的关系?江南的案子里有一大半是他的功劳!”
裴元思将又重又硬的澄泥砚砸过去,站着的人没躲,任由它砸在左边胳膊上。
那里还有几日前某个兔子留下的牙印,从一开始的鲜红变成青紫,久久不消。
裴珏伸出手指在这处摸了摸,好似是在判断被砚台砸伤的程度。
“明日,你去贤王府跪着。”裴元思也没想到他不躲,伤了手臂。颇为怜惜地看了看属于年轻男子,修长健硕能拉动千斤大弓的有力手臂。
若拥有这副皮囊的人是他该多好。
他的几个孩子里面,衍之是和他最像的。可惜性子桀骜了些,总喜欢和他对着干。
果然,裴珏眸光凌厉摄人:“恕难从命。”
“那你就去祠堂,请族老,领四十家法!”
“不过是个女人,你居然为了她违逆我!”
所谓家法,即是用特制的铁棍击打背部。
这棍用鎏金铁在顶端覆了一圈,握起来又大又重,划开空气都能发出破空的声音。
打在人身上,不出两下便会留下极深的红印,打的瘫软在地,不能动弹。
裴珏幼时常常受这种刑罚。
可是现在他毫不惧怕。
裴元思见裴珏抬脚欲走,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与恼怒:“你母亲近来很不好,时常念着你和婉儿说要看一看你们。”
将要迈出门槛的双腿顿住了。
回到城南的宅子里,已是深夜。寒凉的雾气将高大身影包裹,触及到滚烫的肌肤,化成露水,挂在精致披风上。
影一下了马车想来搀扶,被裴珏挥开了。
他一路缓慢地走到厢房,终于忍耐不住地靠在紧闭的雕花木门上,发出“吱呀”的声音。
睡在外侧的丫鬟被惊醒,揉了揉眼睛去看,之前关好的门不知怎么漏出一条缝。
寒风呼呼往里灌,她不情愿地起身重新关好。
结果转过身,一道黢黑的人影儿正站在里屋窗前,活像个索命的鬼!
月光惨白地打在男人身上,他手指弹出一颗香丸,准确打在丫鬟的穴位上,当即让她昏睡过去。
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呼啸。这个冬天格外地冷,直浸到骨子里的寒意。
所以陛下在面对江南一案时才会如此愤怒。天灾人祸,先是洪灾冲垮了大坝,致江南一带三省房屋田舍几乎全部被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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