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邀我飞升但我要下乡支农》
因着那矛盾,他们虽并肩同行,但大半日没有再说话。
不知默然了多久,一片尴尬渐在二人之间弥漫,乔慧终于忍无可忍,回头一问,师兄,下个路口你想走哪一边?原想稍稍缓解此间尴尬,谁料谢非池不出一言以复,只以眼神示意,漆黑的凤眸向其中一路口一睨。
乔慧心道,我挨了师兄你一通说教,为着不尴尬与你说两句话,你怎的还给我脸色看?
从前面对师兄冷淡的表情,她总在心中将他描摹成一白猫逗乐,但如今见过他睹旁人命散而冷漠依旧的容色,她只觉乐不起来。
是,谢师兄从不以正义之士自诩,即使目下无尘、无动于衷又如何,她能指责他什么?但不知怎的,她想起入门以来他的指点提携,他冷漠中一点淡淡的体贴,忽觉心中怅怅落空。
此种感受,大约是以为交得一外冷内热的朋友,眼下方知对方其实表里如一。
己之期待,勿施于人。人各有志,她自知不能要求别人有一番古道热肠,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好受。
好罢,至少、好歹,师兄也算坦然,并没有一面夸口救难,一面高高挂起,言行不一。
走过山林,沿溪而行,眼前渐渐开阔,展露一片浩浩平原,幽草天涯,野水荒沙。
地图上,离开石头城后的茫茫漆黑已差不多探索完毕。秘境里空间混乱,不同的来处或许可以通向同一地点,再往前,已可见被前代试炼者名字点染过的景色。
图上有金黄朱碧,是一上古仙国已失落的都城。
虽金黄一片,却不堂皇富丽,反倒灰败古旧,光华幽暗,像金涂古物金层剥落,露出斑斑锈迹。
此地多年前曾埋藏万般法宝,但一代代历练者来过,黄金城中秘宝都给挖空了去,只剩下这一片废墟。
谢非池并不着眼于那黄金城遗迹,他目光下视,看见的是地图中他们已走过许多地方,二人的名字像两只晶晶流萤挨在一起,雪山、河川、大漠,处处都有那晶莹的名字在闪烁,排名遥遥领先。不由地,他想起一路来她的机敏、灵动。
他这师妹天真得可笑,但初出茅庐的少年大都如此,给她点脸色看,她就会改吗?
若做拍档,其实她已算不错。
幽幽冷香掠过鼻底,一片高挑的阴影笼下,乔慧只见师兄已走到她面前。
他低眉道:“待名次公布后,尚有一些时间秘境才关闭,届时我们再前去搜查,令那妖魔伏诛。”他自认已又作出一番退让。
谢非池白衣金冠,俨雅蕴藉,皎如玉树临风前。他实在是一个美男子,旁的宸教弟子若见俊美无情的大师兄与自己有商有量,定会受宠若惊。
“如今离试炼结束还有两日,倘若我们两日后再去搜寻,”然而乔慧却不大领他“退让”之情,只道,“焉知这两日内它不会再害人。”
谢非池神色有点冷下:“那师妹你想如何?”
乔慧很想说,师兄,我不连累你,我们如今在地图上已经是第一,你只需往前走即可,我自己去探查。但此言一出,谢师兄大约会相当恼怒,她匆匆地回头,计划也不甚周全,因故她斟酌着,暂未出口。
她闷闷地道:“一路上看见许多无辜受害之人,我心情不大好,现下暂不知如何和师兄你交流。”
“好,既然如此,我们便不交流。”他亦仿佛赌气般回答。
二人复归沉默,各自走远一步,一前一后,目光偏移,都不再看对方。
因意见相左,昨日尚有说有笑,今日便僵持不下。
远处已可见仙国古都的影子。
荒垣卧野,神识逡巡,有宫殿、天街、华亭、楼阁,断壁城墙数道,掩映古柏绿冠中。天色苍茫。
这废都乃秘境中的著名景点,比石头城气派得多,但乔慧眼下已无心欣赏,因为平原之上,又见石尸。明明他们缩地成寸,此平原已距那密林相去千里。
四野苍茫,此间石俑已不止一具。数以十计,像几个小队的人马。石自是无色的,但观其中几人衣上纹路纹章,与日前遇见的燕熙山、辜灵隐二人相同。是朱阙宫的弟子。
乔慧记忆极好,秘境开启前见过各门派的纹章图样,此际蹲下探看,看出地上石人许多是此次试炼的仙门弟子,不同石头城里的前朝装扮——这些人刚遇害不久。
往前走,时不时地,又见一石俑倒在泥中。
自从知晓石俑是活人所化,见这一尊尊石俑,她都如见人命的消逝。越往前走,她越觉心中沉重。
转眼去看谢师兄神态,只见他余光掠过石人时略一皱眉,但下一刻,已继续前行,仿佛闲庭信步。他那庄雅的、清古的架子,一刻不曾放下。生死当前,师兄竟当真能冷静如此。她看着他漠然的侧脸,一时语塞。
直至入得废都之中,方见几个活人。
城中活人乃零零星星几队伤兵,看衣衫服制多是中小门派,正坐屋檐、断壁下休养生息。忽有两个大门派的弟子入城来,许多探看的目光在乔慧与谢非池身上扫过。
百年过去,仙国废都中已无甚法宝,倒是被后来者用作一落脚点。
只见前方檐下,竟有几张熟面孔。
“宗师兄?”乔慧有些惊讶。
几个少年正在檐下面色凝重地商议,白衣金冠、玄衣紫冠,是玉宸台与紫极峰的服制,其中一人的背影很是眼熟。这群少年之中,亦有一红衣的少女,竟是此前与他们分别的辜灵隐,容色疲倦,眉心深锁。
“小师妹?”宗希淳闻言回过头来,听见乔慧声音,他原是有点惊喜,但一转身见大师兄竟也在,只好又恭敬地补上一句,“见过谢师兄。”
见了首席师兄,另几人也纷纷抱拳行礼。
谢非池只冷淡地颔首。
一番交流,乔慧知晓这几个同门从与她和谢师兄相反的一端来,跋山涉水,他们也遇见了诡异石俑,歪斜倒地,面目惊惶。自然,也遇见同伴石化的修士,悲容沉痛。见过遇害之人,又见过悲恸的悼哀者,且不知那邪魔藏身何处,小队里一时乌云笼罩,各人神色晦暗。
至于辜灵隐,她是半途加入。
“咦,辜道友,你也在?你那师兄哪去了?”乔慧想起那衣饰华美的轻浮男子,随口一问。
辜灵隐闻言一顿。
她低声道,他们在那石头城分别后,很快便遇见了另一行朱阙宫的人马。
朱阙宫虽以门派自称,内门中亦看血缘干系,燕熙山是现宫主之子,故一干人等唯他马首是瞻,见了他,自也把排名竞争往后放了。
“我们在途中遇见了一可怖的东西,有几个师弟师妹受它诅咒,成了……成了石人。我想为他们讨个公道,但燕师兄和其他师兄反对,我们不欢而散,索性我便一人回来了,恰好在这城里遇见宗道友几人。”她将沿途种种道来。
辜灵隐平日跟随她那燕师兄身侧,极少开口吐露自己的见解。她面容华艳,丽若朝霞,周身如有宝光流转,但素来不爱发言,仿佛只是燕熙山身旁一美丽的陪衬,一朵簪襟的芍药。她要独自折返,确令燕熙山十分惊讶。但惊讶归惊讶,他并没有和她一同回来。
他只不舍地挽了挽她的手,说,希望师妹你平安。
乔慧听了她一番经历,不禁咂舌。当日在鬼城之中,燕熙山仿佛对辜道友十分爱护,谈吐言语,也是以师妹为重,他欲随他们一行出城去,只说是担心师妹在鬼城中受伤。月麟还偷偷和她说这两人是否是道侣。
唉,看来此前种种,都是她那燕师兄人前做戏罢了。真是好笑,为何要借她人之名来打掩护?若关系浅淡,自可十字路口各自飞,但此前作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来,原也能三两下分道扬镳。
她懒得背后说人坏话,只向辜灵隐正色道:“其实我怀着和辜道友你一样的想法,想将那妖魔剿灭,若坐视不理,我恐它会残害更多无辜之人。不知辜道友你是否亲眼见到了它的样子?”
辜灵隐有些讶然,眼中光芒亮起。
但一旁的谢非池却是神色沉下,长眉皱起——她全然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有。它长得诡异。”辜灵隐道出她眼中所见。
除却谢非池,众人都屏息凝神听着。
“它身形臃肿,四肢却十分细长,双耳及肩,面带微笑,像一尊怪异的弥勒。且它身上……浮着一张张人脸,抑或,人头,如同瘤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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