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任北袭听见她默念的名字。

下意识将她的手握紧。

他习惯走在桂窈的身后，双眸能掠过她的头顶，或是在更多时候，去盯紧她泛红的耳朵，还有她回眸时杏眼里的笑意。

桂窈摇了摇头。

夫妻俩走街串巷，她如今在古代也算是个有钱人，只是银簪子金钗子漂亮项链与珠宝她都不大感兴趣。

还不如桥底那一簇粉色野花好看。

任北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桂窈总是能看见寻常人不会注意到的地方，观察到细微的变化，她很敏锐。

所以他忽然将脑海里的一件往事翻了过来，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任北袭不愿主动去问，他不愿逼迫她，如果她最后选择收回这个解答。

他也会尊重她的决定。

事已至此，任北袭咽下最后一口饼，手上拿了许久的糖葫芦也被咬碎。

捏着他衣角的重量忽然松开。

桂窈背着手脚步都慢了些。

不开心？

男人微微皱眉，俯身将黑眸凑到她面前，长睫下，是平稳直视的目光。

“今夜进京，可好？”他问道。

桂窈伸手捏了捏男人的下巴。

犹豫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届时如何去与舅母汇合，人给的任务真是比读心系统派的要难得多。

回客栈时走的另一条路，她用手掌捂了捂自己的耳朵，在街上用读心还是太耗费精力，不过她至少得知了一样信息。

自新帝登基初便兴改革。

建安一年，不仅授田均田于百姓，兴办教育设立私塾，还清理沉冤案件严惩徇私枉法之贪官。

可如今，一向宽厚为民的陛下竟然下令徭役赋税。

约莫今年夏季初时便在京城实施。

而目前仍然只在京城实施。

京城百姓多有叫苦。

只是桂窈在街上观察了一路，也并未看见有多颓唐之相。

她单手撑在客栈院中的长椅上，思来想去不太明白，抬眼，却看见二楼拐角处，那客栈掌柜恭恭敬敬递给任北袭什么东西。

桂窈默默把自己的身子换了个面。

于是任北袭垂眸时，也只看见自己桂窈纤细的背影。

他将手中情报逐字看清后，撕碎，用烛火烧烬。

下楼时，客栈外停了两匹马。

掌柜笑着将茶端来，边道：“贫月姑娘，九重大人邀您去府上一叙。”

贫月坐在客栈长椅的另一端，没有接过那杯茶，只把目光落在桂窈明晃晃的好奇身上，继续无声地擦她的剑。

桂窈把茶接过来饮尽，解腻。

“听闻今夜宫中有所设宴？”她忽然开口。

掌柜恭恭敬敬地点头。

“所为何事。”桂窈将茶杯落在桌上，指节轻晃。

掌柜正欲开口，眼前却看见一掌有力的指节，继而是款步的男人，一袭黑衣凛冽。所以老头只是顿了顿，心里叹着什么好般配就离开了。

桂窈：……

已是正午，但她不饿，不过见任北袭端下来了碗酥山小丸子，勉为其难吃几口。

碗空了才发现身旁的人换了个。

桂窈：“贫月姐姐呢？”

任北袭：“不知。”

桂窈“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近他好奇问：“若是九重已然自己回来，那个替身国师岂不是能下班了。”

任北袭：“未尝不可。”

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桂窈想了想，屁股往任北袭那挪了挪，杏眼在阳光下像蜜似的。

两人对视一眼。

“今夜宫中设宴，所为何事呀，小任将军可否赏脸告诉我？”她把话题轻巧丢了回去。

任北袭闻言嗓音沉沉：“为贺国殇。”

“啊？”桂窈眨了眨眼。

掰着指头数，这安朝古往今来也不过几件大事动辄为“国殇”，可为何又称之为“贺？”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

明日之期，不正是……

七月初三，任老将军殉国之时。

桂窈斟酌了良久的措辞，最后却像是被这溜走的暑气哑了口。

任北袭却仍是沉稳不动。

她捏住他的手。

他摇了摇头：“人心果测，在宫中不可轻信旁人，言之有物，多听多记，切莫离开我的身边。”

桂窈听了进去，可是。

可是舅母那边该当如何？她将眉间愁绪轻敛，垂头时，只见男人的食指挑开她漏出的发。

发丝弯绕回发髻里。

指腹的温度，留连在她的耳后隐隐发烫，一时心跳如鼓。

“凡事有我。”任北袭的手落在桂窈的眉心，反手轻敲。

桂窈颤着弯弯的眼睛往后退，右手刚刚抬手，他只是微微晃了晃手，好似守株待兔，故意的。

她也在十指相扣之前，用指甲轻轻划过他的掌心，作乱的手却被反将一军的捏住。

“诶。”

桂窈觉得他好没意思，像逗小孩似的。

任北袭却仔仔细细望着她的手心，那条细线从虎口往手腕处蔓延，与掌纹缠绕在一起，如若不是因为那道纹路在末端一分为二，倒真难察觉这是暗疤。

现在有意思了。

桂窈却反手扣住任北袭的手，神情恹恹：“听着吓人，我一乡野娘子，若是在宫中犯了错。”

尾音绕来绕去，最后吐露在她轻咬的唇里。

“先不讲这些，总之……”

她晃了晃被任北袭单手握住的两只手腕，只好抬起下巴凑近他，一双秋水眸照得身后小池里的桂花都失了色，任北袭直视着她灵动的目光，洗耳恭听。

可桂窈只是吹了口气，趁着任北袭失神的那一秒，抽开自己的手。

回神时便见自己妻子笑盈盈地站在楼上招手：“既不我嘉，不能旋济，我行我野！”

“大不了和你一起逃出皇宫。”

话是这么讲。

酉时进宫，桂窈坐在马车里还是有点紧张。

脑袋里一旦开始胡思乱想，便有些控制不住对人读心的能力。

她瞅一眼任北袭，这家伙的心声算是她至今为止听过最稳重的，有时，她甚至听不见他脑海里任何想法，如若不是对视那刻他难以抑制的爱意，她都以为自己的能力失效了。

从宫门缓缓乘车往内走。

天色还是淡淡的鱼肚白，可入了这狭长宽大的长路中，只觉左右两侧的城墙极为逼仄。

不敢呼吸，不敢多言，桂窈将车帷掀开，却并未见到往来更多的人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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