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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今天也在努力续命》

30.暴雨已至

银河倒泻,风鼓珠帘。

新生的枝叶被打得噼啪作响,昏暝暮色中,一点灯火飘摇欲灭。

“驾!”

“驾!”

忽而被裹挟着无情扑来的劲风,彻底吹熄微光。

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飞掠过山林间。

“将军!路将军!”

追在他们身后的人扯着嗓子试图叫停。

“天色不好,错过这家驿馆,未必能赶到下一处!”

可他呼唤的人毫不理会,眼看着就要消失在雨幕中。无法,只得呼唤另一位。

“谢大人!”

“轰隆隆——”

惊雷骤落,瞬息闪电照的山林恍如白昼,片刻明光中,那道身影迅速逼近,并肩,转瞬便越过当先之人。

“小心!”路惊弦猛地瞪大眼睛。

他没想到这人居然敢在山路急拐处超越他,一时惊得瞳孔紧缩,急急伸出手去试图拽住眼前人。

虽然心有不忿故意为难,可他从未想过害姓谢的去死啊!

可谢蕴章已经越过他,哪里还是伸手能够到的?

出手落空,路惊弦攥着缰绳狠狠收紧,眼睁睁看着谢蕴章撞向山壁——

擦身而过!

“哈哈!”

少年清朗的笑声却穿过雨幕,狠狠撞进小将军的耳朵。

他不曾回首,只是高声:“陛下有令,速至北军大营,赶至下一处驿馆歇息!”

两位长官一致要求,后头的兵卒只能抛下已然错过的馆驿,再催快马。

有骑术精湛的,迅速赶上路惊弦,转眼没看见谢蕴章,忍不住嘿嘿一乐:

“将军,您被谢大人落下啦?”

“啧。”路惊弦不耐烦地瞥他一眼。

骤雨落在铁甲蓑衣上,如溪流般潺潺流淌。

桀骜不驯的眉眼间,残存的惊诧竟然融成一团雨雾般浅淡的钦佩。

少将军沉默着轻夹马腹。

“驾!”

虎目盯住那道一骑绝尘的身影,路惊弦绷着面上笑意。

他当真是许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对脾性的人了。

脑海中不由浮现陛下身影,念着她当初说的话,路惊弦捏紧指尖。

都是送行,陛下却只顾着对谢蕴章殷殷叮嘱,偏心的毫不掩饰。

唯一一句,还是指着姓谢的对自己说,务必要听他的吩咐。

他是路家子,十二岁孤身北上,扎根边关一口气就是六年,要他事事都听这姓谢的小白脸吩咐?

像他这样空有皮囊,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上了战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听他的吩咐!

本以为这小子就算有些花架子,一定也比不上他的真刀真枪。为陛下小看自己心里憋着一路的气,总算叫他逮着机会比试最拿手的骑术。

他瞅准了机会,就算这小子输得再怎么惨,也够不上趟写信回去告状。

除非陛下有千里眼,隔着这么远还能在圣京城看见自己欺负人,否则都是无济于事。

这只会说漂亮话的小子今儿也必须咽下输个一败涂地的苦果,谁也护不住他!

谁承想,输的居然是他。

顶着雨幕踏进驿馆大堂,端起桌上热腾腾的姜汤一饮而尽,听着柜台后头谢蕴章有条不紊地吩咐指挥。

路惊弦伸手脱下斗笠蓑衣挂在门边,忽而抬头看一眼泼墨似的天。

他现在只剩下庆幸,还好陛下没有千里眼。要不然,叫陛下知道,他一边吃人嘴软,一边还恬不知耻的为难人,最后自己叫嚣着要比试却输得这么惨……

真是没脸回去见人。

抬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路惊弦嘿嘿一乐,自言自语——

“你说你,真是自作自受。”

眼前的声音和耳边的合在一起,元昭转眸看向风风火火赶到明宸殿的赵青君。

数落的人没醒,司仪大人干脆转身,已经端起春和刚送来的药,准备把人叫醒了再数落,眼眸忽而微微凝滞,“怎么是两碗?”

她探头看见床内侧的元昭,面色一白:“陛下,您也?”

元昭连忙打消她的担忧:“朕无事。”

“这方床榻蓄暖,有利于司仪大人早日康复。碗里只是补药,一起端上来而已。”

赵青君松一口气,坐在床边,顺手把剩下的那碗端给春和。

春和同元昭面面相觑,眼神对上的瞬间,极为默契地绕到床尾。

赵青君已经扶起烧得面色通红的虞烜秋。

“醒醒,起来喝药。”

元昭及时出声:“她这几日本就辛苦,冒雨跑回来,寒气入体,又是劳累又是生病,叫也不醒。”

可不醒怎么喂药?

眼看着赵青君试了一勺却做无用功,元昭接过春和手里的药碗,眼神示意她拿些工具来。

却不待春和起身。

“叫不醒也不碍事。”赵青君已经环住虞烜秋的脖子,毫不见外地掰开下巴,一手扶着她脑袋,一手毫不客气地灌。

这架势,边上的春和看得目瞪口呆。

元昭耳边似乎听得“咔吧”一声脆响,浑身鸡皮疙瘩都蹿起来,连忙围紧了被褥,捧着药碗乖乖喝掉。

一碗药灌完,司仪大人细心擦干净她嘴角,顺手就给人把下巴安回去。

“咔吧。”

这回是真真切切一声脆响。

睡梦里忽而被来了两下,是个人都得醒了。

放下碗回身,对上虞烜秋迷茫的眼神,赵青君毫不心虚的一乐:

“还知道醒呢。”

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数落:“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陛下把改律这样的大事交给咱们办,力排众议,付出多少心血!眼看着就是上巳节,那群老东西肯定又要拿祖宗规矩说事,本想着紧赶慢赶能赶在他们开口之前拿出点成绩堵上他们的嘴,你这个最关键的倒了,却叫咱们几个怎么办?”

“千挑万挑,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挑现在撂挑子。”她数落地直摇头。

“我说虞大姑娘,您真是,这么多年都没见着能走运一回。”

虞烜秋迷茫地眨眨眼。

赵青君已经掐腰站起来,转换了目标。

“要我说这老天爷也是,往年都不见着圣京能下这么大的雨,怎么着,难不成是为天下的姑娘们哭吗?”

“那些畜生作恶时候却不见打雷!要是真的一场雨浇坏了姑娘们的大事,往后都别想咱们给你立长生碑!”

她指着天骂,倒吓得边上伺候的小宫侍们战战兢兢,悄不作声地退远着。

连虞烜秋都有点担心想要伸手把人扯回来,春和眉心微跳,回眸看床上的陛下。

元昭面色平静,还接住虞烜秋伸出来的手,又给她塞回被窝里。

她不信鬼神,世上原本也没有鬼神。

自然也不怕什么老天爷被骂得恼羞成怒劈一道雷下来。

至于这些天气反常的原因,她也心知肚明,只是不能为人所道。

可她不怕,别人却是怕的。

元昭眼底忽而划过一缕微茫。

“赵司仪。”

金帷龙床上的天子忽而开口。

“司天阁,可有能用之人么?”

……

“司天阁?”

月白身影临窗而立,指尖拈着一张字条,漫不经心地丢进炭炉。

“是,陛下似乎有意掌控司天阁。大人,这原本是……”

“那就给她。”

月白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恍如水面映着的一捧月光。

漂亮而易碎。

“咳咳。”按着心口,岳应文回身撑在桌案上。

原本跪在地上的侍从连忙起身,扶着他到竹榻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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