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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要善终》

75.临蕙汀孝子逢义妾

月色如水,满庭清凉。

杨家的花园由杨夫人亲自打理,处处用心,比之仙境也不遑多让。

一步一换景,千红垂缀,吐蕊如烟。

靠西边一方小塘,半边芦苇,半边蕙兰,青得郁郁葱葱。

兰花花期还远,姚伏坐在花骨朵儿堆里,怀里是他的琵琶。

翠叶长长,搭在他的膝上,与绿衣融为一体;

面板上螺钿兰花开的正灿烂,在他指下泛着柔柔光晕。

那琵琶不像是被抱着,像是被倚着。琴身立得很直,人却倾身靠在上面,目光痴痴,望着波心月影。

时有锦鲤跃出水面,弦上便随着飘出两个音,在雾中荡开。

清冽又浅,梦话似的。

露重沾衣,渐渐连骨头缝也渗了寒气进去。这旧客卿却不避,依旧寂寂坐在枯石上。

隐了七年,熬了七年,一个乐音也不曾入过他的耳。

若非此时手中温润触感真实,他几乎真要以为自己是个无名无姓的银匠,唯有一生与熔炉坩埚作伴,还企盼什么呢?

但……

身后传来些金属碰撞声,姚伏听出了来者是谁,于是就不回头,十指都在弦上按紧。

本来还有些幽咽的余音,此时都静下去了,水边只剩软浪擦岸的声音。

杨驻景走近,蹲在他旁边,身上金甲灿灿闪光,陡然将草间映出许多亮影,将原先沉郁的气氛扯开一道裂隙。

这自小看过无数无价宝物的小侯爷打量了几眼那琵琶,转回脸,从兜里摸出一把小米喂起了鱼。

“师……你这把琴好新,近些年斫的么?”

寻常都以古物为贵,唯有新学乐器者才用新造,往往也不用如此贵重的材料。

姚伏看的清楚,杨驻景一到水边鱼就凑了过来,随后才掏了小米。

看来这人常来喂鱼,鱼都习惯了。

他思忖了一下,觉得还是稍后再问对方的穿着,先答过这一个问题。

“是,约莫十年前吧。”

“我得了一块好木头,听说江南有人善斫琵琶……”

姚客卿长奉惠王驾前,十几年只告过一次假。

连着几十日南奔,一次脚也不曾歇;明明只是一件寻常物事,却赶出了逐日般的迫切。

停在城里就住客栈,停在路上就睡树下。

枕着油纸包好的木头,抱着剑,不畏风雨,什么也不惧。

他也不记得自己为何那样想要,只顾着趁此生或仅一次的机会逃也似的离开京城,往外面飞。

蜉蝣朝生暮死,见过世上风月,又岂能再甘心做笼中虫豸?

姜十佩和明子礼早知道一切的结局,也早许了他自由。

即使他再也不回去,也不会有人追责他一分一毫。

可是他依然慌张,依然急切——为的不是离开,为的是回去。

他保守了一个秘密,还不是说的时候;

相反,要熬到有人听他说的那一天,他须得苟活下去。

要活得比明子礼更长久,比姜十佩更长久,比所有人都长久;

送走了他们,等一切尘埃都被吹尽,一切风霜都被拂却,他也许能盼到一个机会——

一个说出真相,解释因由,为这世上最不可能翻案之人正名的机会。

制好的琵琶落进他手中那日,他也是这样倚着风,扑在荷叶边上,枯坐了一晚。

彩凤来时,栖于梧桐;

三千尺黛绿一日将倾,万鸟都将失色惊飞,为何偏偏要留他一丛完巢呢?

沈厌卿站在那些案卷前,问他:

“……你为何要牵起旧事?难道不怕我们猜疑于你?”

姚伏翻着故纸堆,心想:

不是因为你们过问了吗?

但他还是答道:

“越是让你们觉得我不会说的话,此时说出来才有分量。”

“你们都道我不会对自己不利,我却如此做了——这不正说明我句句属实么?”

沈厌卿也陪他找着,轻声道:

“我听说,上古时东海有一义鱼,为了给友亲复仇不食不饮,游穿蓬莱三山,终于找到愿为它了却心愿之人;”

“它令人剖开其膛,将其脊骨剥出。”

“本来多节而凹凸的鱼骨竟融成一片,化成一把雪白的刃——”

姚伏在皇帝面前不敢出声怼人,只沉声回复:

“我没有这样的深情重义,担不起帝师的抬举。”

“只不过是想见着,这世上的事情该是如何就是如何,勿要有误会,也不该有冤屈。”

“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钉在墙上拿不下来;”

“可还有些事情,纵使你们装着宽容要揭过去,我也得翻出来说道说道:”

“‘原就是没有的事!’”

“惠亲王也是天家的子嗣,历来听顺先帝教诲。性格虽有缺陷,却说得上端严肃正——草民只是如实陈情,”

这话已是在悬崖边儿上了。

照理说,姜十佩这种包藏祸心,趁新帝年幼意图取而代之之人,为其说半句好话都要小心腔子上的脑袋。

即使是沈厌卿能护着,此时也想劝他出言谨慎些。

姚伏却依旧正色:

“信与不信,全在圣人。”

皇帝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不知听见了没有。

安芰适时捧过来一摞:

“帝师看这些……陛下说,奉德十五年的应当在这里了。”

沈厌卿就着翻过几本:

“四月五月、七月……八月。”

“是这一本了。”

他没有翻开,而是直接拾起递给了姚伏。

起居注用纸讲究,藏青的封面上还粘了金箔,灯烛下熠熠生辉。

一向端着体面微笑的沈帝师,此时表情也严肃起来,扬起脸,目光带上了些俯视意味:

“姚太从,你要想好。”

“无论你能否找到你所说之事的记录,惠王闯宫的罪名都是解不掉的。”

“我虽能理解,但孰是孰非、是否值得……还要你自己来决定。

姚伏沉默良久,朝对方一揖:

“……谢过帝师关怀。”

“但伏在京城苟且七年,利害早已算清。个中轻重,心中自然有数。”

他接过那本起居注,依着记忆中的日子翻找起来,很快找到了那一条。

字不多,也不显眼,却与他反复描刻在心的印象全然重叠:

“初十日,亥时一刻,惠王持金印入见。子时离宫。”

他想捧给沈厌卿看,捧给小皇帝看;

可他的手却剧烈地抖起来,脚下一步也挪不动,好像泣过的血在此刻都回流到他心里,烫得他开不了口。

他等的够久了,愿望却还是实现得太早,还没有到真正能心如死灰而处变不惊的时候。

所幸,所幸……

帝师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背后,嗓音和缓响起。

“亥时不是入宫的时候,持金印也不是觐见的礼节。”

“你要给陛下看这件事,我明白了。”

有些事情不能明说,就会以春秋笔法藏在文字中。

“那么——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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