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移民管理局》
也是从那时候起,时念默默种下一颗种子——比起杀戮,剑更多的用处是震慑。
季平还在数十年如一日的练剑,风雨无阻。
无论她手中的剑是不是用来**。
它和季平的默契在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中慢慢升华……
转眼,就到它开启意识陪伴季平的第十个年头。
也应该说,是季平成为它主人的第二十个年头。
季平从刚及笄的少女,鲜衣怒马,到了更加丰翼,果敢,沉稳的二十四五岁。
它也从“初出茅庐的一把默默无名的青铜剑,成为了季平手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利器。
但季平从未告诉任何人,它叫时念。
除了相依为命的祖母。
但祖母过世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季平天天和它说话。
有时候甚至同它“拌嘴
它知道,祖母过世,唯一一个和季平拌嘴的亲人都没有了……
——父亲说,剑是用来保护家人的。
但现在,她没有家人了。
她好像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学会和‘家人’——祖母相处。
在乱世里,总是唠唠叨叨,嫌她这嫌她那,但也会在夜里,本来自己眼睛就不怎么看得见的时候给她缝补衣服,做新鞋的祖母。
人类的情感总是很奇怪。
即便它和季平心意是相通的,但很多情感它只能浅尝辄止地感受。
它能感受那一段季平心里的空荡荡,以及,看着祖母给她做得那堆她曾经觉得一辈子都穿不完的新鞋发呆。
原来总有一日祖母是会过世的,所以拼命给她做了一堆鞋子。
走哪儿都带上的一堆鞋子。
原来终日说她费鞋,没走几日,没走多长一段路,鞋子就会开一个口子,其实是因为人生的路可能会很长,但她能陪她走的时间应该不多了,所以未雨绸缪……
季平没有家人了。
季平想去‘寻找’家人。
祖母生前说,回家看看吧。
她其实已经带祖母踏上返乡的路了,但祖母没等到。
祖母说回家看看,那她就带着祖母的骨灰回家去……
十年过去,她以为变化会很大,但城中还是小时候记得模样。
只是家中住进了人。
对方是个身体有些孱弱的书生,听她说是这家宅子的主人时,书生一面掩袖咳嗽,一面歉意,“实在不好意思,之前听他们说这处宅子从十年前就空置了,所以搬了进来,如今主人回来,再住不妥了。
临近年关,城中起了风雪,这人应该病了很久,这个时候赶人不妥。
“没事,住着吧,反正房间多。
外人看来季平向来豁达。
但时念知道季平没有家人了。
迷茫了很久。
家中住进来的人也是‘家’人。
忽然在这个时候填补了季平心里的空缺。
这处宅子不再是空唠唠的了……
临近年关书生要搬走还真不好找去处。
季平让他住下他感恩。
年关时书生弄了些肉还有面粉在厨房
忙活。
城里还有不少老人见季平回来都还记得季平当年曾带他们冲出城救过他们的性命所以都来给季平送东西。
也和季平说当时季平带祖母走了他们好些人没走来来**的战争城池成了牺牲品
所以在这些人眼里季平也是‘亲人’。
这就是人类的奇奇怪怪的感情维系。
它不是很明白但能懵懵懂懂得关联上一些。
看着堆在院子里的东西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季平不要他们非要留下;季平懒得收拾就这么堆在院子里。
季平记得小时候每年年关都要打扫今年她自己打扫。
家里的扫帚在哪里她都不知道就拿时念裹个抹布去除尘。
起初时念还有些气。
它是青铜剑!
不是用来扫蜘蛛网的它恼火!
但后来时念又忽然释怀了季平只是用它用得顺手。
所以什么都用它。
回家路上有一次地上趟水前面的桥被树枝堆满马过不去季平下马。
不好把祖母放到处是水的地上。
就用它当杆子挂两条树干间装祖母骨灰的罐子挂它身上自己动手去清理桥上的东西。
它当时吓**!
就差不能说话!
它怕它忽然哪里不对把祖母给弄砸了!
但最后祖母没砸桥也清理好了季平带着他们顺顺利利过桥。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节。
季平自己说的。
后来回了家中见家里住了人季平也不在意。
她终于带祖母回家看看了看完祖母总是要入土为安的。
季平给祖母立了坟就在城外不远处。
那时候连年战乱很多百姓居无定所但坟却很多。
季平挑了祖母生前的熟人旁边。
季平给祖母刻碑也是用的它。
它是一把青铜剑但总是被季平用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但它也知晓这种时候它在另一种方式陪着季平。
碑刻好祖母的墓也好了。
季平在墓前和祖母说了好久的话仿佛和祖母还在的时候一样。
但它和她都知道祖母已经不在了。
可
能也在某个时候,季平忽然想起,然后沉默了许久。
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人类的情绪,怪物真的很难学过来。
譬如,在祖母过世几个月后,季平忽然大哭。
它终于明白。
人类的悲伤,不止当下,有时候还会在人生的某个时候,就那么一个点儿,忽然悲伤崩溃。
但人类的情绪,又是可以被治愈的。
被时间。
被人。
譬如,年关的时候,季平去看厨房,书生在剁肉,和面,书生见季平远远看他,书生和她招呼,她问他做什么。
书生笑,年关嘛,最近有一种新的吃法,叫包饺子。
季平没听过,但看着有趣,就上前看。
剁碎的肉馅儿,调料,然后包在面皮里,再被他整齐得放在一旁。
季平没说,但觉得赏心悦目。
它没办法说话,但是觉得应该很好吃吧,它好像有一天也能吃上饺子的味道。
当然,最后年关饺子它是没吃上的,但季平吃上了。
热水煮好,盛上来,季平蘸着醋吃了好多。
书生又去煮……
它头一次觉得居无定所,到处‘流窜’的季平好像终于回家了。
后来,书生一直住在家中。
季平练剑,书生看书。
书生做饭,季平吃饭。
因为带着祖母四处漂泊,季平一直胃都不怎么好,习惯性胃疼,但又不喝药,嫌药苦。
但自从回家,蹭书生的饭蹭得饮食平稳,殷实,人也比以前圆润了。
它能看见,也能感受得到,季平握它的手都圆嘟嘟长肉了。
书生就是它口中和季平住一起的人。
时念以过来人的身份继续说,开始的时候都说只是住在家里,然后住着住着就在……
沈摇赶紧打断,“可以了,这段跳过,往下说。”
她不用脑子就能猜到时念接下来要说什么。
它刚才就说它懂,住一起的人。
她还没想那么多。
现在见时念看着陈局,生怕陈局听不懂似的,拐来拐去说了这么一大通。
陈局又不是傻子……
她手忙脚乱,真应该再给时念嘴巴里塞几个饺子才是的!
时念终于不说了,但看着他们憨憨笑了起来。
沈摇有些后悔带它回来了。
陈年却知道看到他和沈摇,它是想起了季平,那应该是时念记忆里,季平人生最平和安宁的一段时光,所以它会下意识慢慢将它拖长,尤其是,在看他和沈摇的时候,会不自觉带入那个时候。
怪物了解怪物。
陈年平静,“继续吧。”
时念继续。
但时念一继续,就让沈摇
想死的心都有了。
时念说刚开始的时候书生是搬出来住在类似于偏远起居屋的就是不好住主人家卧房的意思后来季平先让人家搬进了书房。
沈摇:“……”
时念继续其实那间书房离季平的屋子很近。
沈摇:“……”
时念再继续其实就是季平的小九九书生搬得近些了她就每天去敲书生的门说起来吃早饭她做了早饭。
沈摇:“……”
沈摇忽然有点不想听了。
但时念却很开心。
这应该是时念有意识以来觉得最安好的一段。
反正就这样季平和书生一起吃早饭一起吃晚饭有时候一起吃宵夜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但是风里的气味都不一样了~
时念形容。
沈摇头大“你是个怪物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触?”
时念挠头“季平自己说的呀~”
季平每天会擦剑擦剑的时候季平偷偷和它说的。
它都替她不好意思但它其实高兴。
因为只要季平高兴它就高兴~
反正就是乱世里忽然有了这么一段安定时光它好像也不是那么期待棋逢对手的时候只要季平每天练剑就好了。
再后来书生就顺理成章从书房就搬到了季平的房间。
沈摇:“……”
怎么就顺理成章了?
时念感叹然后季平就把我从房间放到书房去了!
虽然但是沈摇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好笑。
但确实你不适合再呆在房间里了……
沈摇甚至在想季平是不是感觉到了时念的存在?
或者说在季平心里时念其实已经是家人了。
家人就等于是人。
所以季平划分得清楚。
但时念还是感慨就这样书生搬进去了它搬出来了……
虽然那段时间它会有些不开心但慢慢地它发现季平也不会因为书生搬进去就不练剑了;季平还是会每日练剑但生活里多了一份比之前愁眉苦脸更多的温馨与宁静。
书生说成婚吧。
季平摇头不要!
书生问为什么?
季平不肯说。
但它知道……
季平虽然表面大大咧咧但其实季平心里害怕失去家人。
她的剑是用来保护家人的。
祖母过世后她就没有家人了。
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不用担心很久之后的未来她的剑是不是也会没有要保护的人。
就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一年。
战乱再起。
诸侯吞并诸侯再分化为几个诸侯。
赋税收了一波又一波
队践踏了一回又一回,还有北狄来犯,民不聊生。
有人想离开了,和她当年一样,知道日后这里无非也会像现在一样,看不到希望。
但她这次不想走了。
这世道,去到何处不一样?
她走,回来过,但到现在,好像忽然有了直面的勇气。
在这方被诸侯国都遗弃的地方,仅有的驻军找她商量,没有驰援就没有驰援,他们自己抵御北狄。
书生说,好,我们一起守家。
一起守家,这个词对季平是温暖的。
至少,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她真正有了和她一起并肩作战的家人,也让她再次有了挥剑的信仰。
她从来不是一方枭雄,也不是女侠!
甚至,更多时候还是一个有些任性,也不那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但她可以不刻意去讨喜任何一个人,她也可以为了自己坚持的人坚韧不拔!
它很久没和季平一起并肩战斗了!
它也很久没见过鲜血。
但在季平重新拿起它,保家卫国的时候,它和她一样,热血沸腾!
每个人都会生在不同的时代。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命运,无论好的,坏的!
都是那个时代的人注定要肩负的!
季
平从来不是一个女将军,但当在她站在城墙,挥剑保护身后的时候,她在百姓眼中就是一个不可撼动的将军!!
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她是不是讨喜。
在那一刻,季平已经拥有了属于她的人生!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季平。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对身后的城池和故土有着比生命还重要的羁绊。
当北狄买通的人偷偷下药,抓了书生当人质。
当城墙下,书生温和告诉她,别害怕,也被人左右,他只是先她去照顾祖母,但记得隔夜的饭不能再吃,照顾好自己的时候,它第二次看到季平大哭,在书生在北狄刀下身首异处的时候。
它忍不住浑身上下的愤怒,但无论它多愤怒,它冲不出剑鞘!
也冲不出剑身!
从没有那么一刻,它那么讨厌自己怎么只是一把青铜剑!
不能替季平去城下抢下书生的尸首!
第一次,它那么那么想变成人!
陪季平一起上阵杀敌,哪怕让它用嘴咬死那些人!
但没有如果……
如果怪物能轻而易举就变成人,那世上的怪物不知道会有多少……
书生死后的一个月,季平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在悲伤中继续做她的事!
北狄久久攻不下城池,就再次在人身上做文章。
城池被困,城内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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