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民国》
张四爷没有看小说的习惯,从未看过《新小说报》。
他身边,虽然有看过《双面魔君》的人,但人家看归看,不可能跑到张四爷面前说张四爷跟书里的反派重名这事儿。
实际上也没有重名,两人的真实名字是不一样的,只是都姓张,都排行第四而已。
专门去跟张四爷说这个,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他们压根就不在张四爷面前提《双面魔君》。
张四爷不知道《双面魔君》的存在,自然觉得那个孩子嘴里的张四爷是自己。
他冷着脸走过去,想知道乱说话的小赤佬是谁,就见一个唇红齿白,戴着个绣金线的瓜皮帽的十来岁孩子,正被下人领着在路上走,看样子是要去上学。
这孩子瞧着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就不知道是谁家养的,家教竟然这般差!
张四爷正这么想着,就见旁边一座宅子里,出来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那孩子还道:“常博,你念的是什么?快教教我!
先前那孩子就大声念:“张四爷,丧良心……
后面出来的那个孩子闻言,连忙跟着念。
这两个孩子,是县城一所小学的学生,也是云景的读者。
他们最先看的,是《西游记》连环画,后来有个孩子从自己哥哥那里知道了《双面魔君》这部小说,就把他哥哥的报纸借来,拿到学校和同学一起看。
他们都非常喜欢孟佑,对小说里那个两面三刀的张四爷,则深恶痛绝。
因此,常博昨晚回家时,遇到有小乞丐在唱歌谣,就将之学会,反复背诵。
张四爷听到两个孩子都开始唱,怒火中烧。
尤其是,后面这个孩子,他是认得的!
那是王掌柜的大孙子,很得王掌柜喜爱,他见过几次。
王家跟他们家住得近,两家多有往来关系不错,竟也在背后说他坏话!
“你们唱的是什么?张四爷怒道,声音很响亮。
常博和王家小少爷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张四爷。
张四爷冷着脸道:“你们小小年纪,就不修口德,编排他人,实在没教养!你们家里人,都是怎么教你们的?
两个孩子莫名其妙被训斥,又是害怕,又是愤怒。
而这时,王掌柜从宅子里出来。
王掌柜总看自己儿子不顺眼,但非常疼爱自己的大孙子,大孙子早上上学,都是他亲自去送。
只是小孩手脚快,他又帮孙子多拿了一件衣服,也就出来得有点晚。
刚出来,就听到张四爷在训斥自己孙子,王掌柜顿时不乐意了:“张四,你说谁没教养?
张四爷道:“王掌柜,你孙子在跟
人学脏话,你该管一管!”
王掌柜的孙子之前没唱,是刚学的,张四爷觉得王掌柜应该跟他一样,声讨那个最先唱乱七八糟的歌谣的孩子。
王掌柜觉得自己的孙子不可能说脏话,但还是问:“小宝,你刚说了什么?”
王掌柜的大孙子今年九岁,他道:“爷爷,我们唱了点东西,嗯,就是‘张四爷,丧良心,忘恩义,欺恩人’,爷爷,张四爷是个大坏蛋!”
王掌柜的这个大孙子,很喜欢《双面魔君》,他还磨着王掌柜买《新小说报》给他。
王掌柜疼孙子,孙子的这点小要求自然会满足,他不仅每天买《新小说报》,还花钱让人将《双面魔君》之前的内容抄下,给孙子收藏。
都这么折腾了,王掌柜自然也是看过《双面魔君》的,知道孙子嘴里说的“张四爷”,是小说里的人。
他正想解释,张四爷已经大发雷霆:“王掌柜!你就是这么教育你家孩子的!这孩子这么不懂事,将来指不定要蹲大牢!”
王掌柜听张四爷这么说,就不乐意了。
他孙子活泼可爱,张四竟然咒他孙子!
“你才要蹲大牢,自己做了恶心事,还不让人说了?”王掌柜冷笑:“你占了桑家那么多便宜,还欺负桑家人,骂你几句是应该的!”
王家跟张家住得近,张四爷和桑家的往来,他也是知道的。
以前张夫人总跟人说他们跟桑家关系多好多好,结果桑家出事,他们不仅没帮忙,还低价从桑家手里买了不少产业。
要不是之后张四爷对外说他给桑家提供了住处,说他会照顾桑家人,县城早就有人说张四爷坏话了!
但按照昨日桑景云的说法,张家提供住处,桑家是要付房租的,别的照拂,更是一概没有。
眼前这张四,跟书里的张四爷一样,是个忘恩负义的。
张四爷有些心虚,声音更响亮:“你莫要胡说,我哪里欺负张家人了?”
“你家夫人昨日还当众骂桑小姐,很多人都瞧见了,”王掌柜道,“听说她还曾上门跟桑家要房租,想把桑家人赶走。你之前不是说,桑元善去世后,只要你活着,就会一直照顾他的家人?你是这么照顾的?”
桑家败落后,张四一直对外说他给桑家人提供了住处,说他时常去看桑家人,还会说点桑家人的现状,让人误以为他在帮衬桑家。
为此,很多跟桑元善关系好的人,都对张四多有照拂。
不曾想张四得了好处,竟是一点都舍不得付出。
在王掌柜看来,让张四爷一直养着桑家人,确实是不合适的,尤其是桑家还有个桑学文。
但张家在乡下的宅子,给桑家人住一
住又怎么了?
还有昨日,哪怕桑家小姑娘做的事情真的不妥当,张四的夫人也该私底下跟人说,哪有当众指责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水性杨花的?
更何况那小姑娘做的事情,并无不妥之处,也就是去买柴火的时候,跟人聊了几句。
若是这样都不行,那县城的女眷,都不能出门了!
张四爷之前生气,就是因为这歌谣说中了他的亏心事。
现在被王掌柜这么一说,意识到自己担心的事情当真发生,张四爷眼前一黑。
王掌柜却懒得搭理他,对大孙子道:“小宝,爷爷送你去上学。
王家小少爷牵住爷爷的手,还道:“爷爷,张四爷就是个坏人,对吧?
王掌柜道:“对!对!
张四爷只觉得脸面丢尽。
他找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昨日上午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他夫人给他惹事!张四爷气急败坏,转身去找张夫人的麻烦了。
他曾经对桑元善说过要把那宅子和附近的几亩地给桑家,让桑家可以活下去。
桑元善怕桑学文知道后又去乱来,就不肯收,只拜托他将来照看着一点桑家人。
上海郊区的房子不值什么钱,那房子他当年盖的时候,只花了二十个银元,但那附近的几亩水田是值钱的。
张四爷乐得桑元善不要。
他也不想照看桑家人,就怕照看了之后,桑学文会缠着他不放。
所以,桑元善去世后,他就再未去过桑家,但他没想到,他妻子会给他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
张四爷觉得自己是无辜的,觉得错全在自己妻子,他回家后,也就狠狠训斥了张夫人。
张家的钱都在张四爷手上,张四爷的大儿子二儿子惦记着那些钱,也就不敢得罪张四爷,他们站在张四爷这边,与张四爷一起指责张夫人。
张庄茂更是对母亲的做法失望透顶。
张夫人一时间竟是成了全家的敌人,百口莫辩,只能哭个不停。
把怒气都发在妻子身上后,张四爷对两个儿子道:“拿上老宅和附近十亩田地的地契,我们去桑家赔罪!
事情已经发生,他只能想办法解决。
上门赔罪就是很好的解决办法。
张四爷的两个儿子闻言,都有点心疼。
那边的田地都是上等良田,上海附近洪涝旱灾还少,那些地种上水稻好好伺候,亩产能有七八百斤。
桑家将之租出去,光是收的租金,都够一家子开销了!
当然这是基本开销,想要大鱼大肉,或是想要抽**,那必然是不行的。
张家如今虽比以前有钱,却也不算豪富,给出去这么多田地,分明就是在他们
心上剜肉。
都怪他们母亲!
三人叫了黄包车就往桑家所在的地方而去。
桑家。
桑景云早上起来后就在家中写稿。
因没有手机分心到桑学**午饭的时候她已经写了近四千字。
写多了手疼再加上快吃午饭桑景云就停了笔收拾好自己的稿件在院子里溜达。
他们院子里种的菜已经长得郁郁葱葱也生了许多虫子。
陆盈和桑景丽原本是怕虫子的但近来桑景丽在外面跟小伙伴玩多了竟然不怕了还从自家院子抓虫子拿去送人。
桑景云只能感叹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小孩子确实容易学别人而这年头的农村人又都是不将蛇虫鼠蚁当回事的。
这会儿桑景丽就又在捉虫子捉得不亦乐乎手上拿着的竹筒里全是相互缠绕的菜青虫。
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
“谁啊?”在院子里纳鞋底的桑钱氏扬声问。
“是我洪永祥。”洪永祥的声音响起。
桑景云立刻道:“奶奶是洪先生快开门。”
桑景云穿来这个世界到现在已经两个半月。
桑学文被关在家里也已经两个多月。
最初时他每天都烟瘾发作整个人人不人鬼不鬼的
当然身体上的戒断容易心理上的戒断却是极为困难的所以他们依然没有放他出去。
不过现如今他们已经不像以前一样要先把他关起来才能去给人开门。
桑钱氏摸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了门后的锁将大门打开。
门一开桑景云就看到了洪永祥。
“洪先生你怎么来了?”桑景云问。
洪永祥没有进门站在院门外对桑景云道:“我是来这边做采访的顺便给你送稿费你出来一下吧。”
桑景云说过不想自己父亲知道自己赚钱的数目洪永祥就让桑景云去外面说话。
毕竟他这次给桑景云带的稿费太多了。
桑景云来到外面洪永祥就拿出两张庄票给桑景云低声道:“《新小说报》那边把你的稿费加到了千字三元再加上《大头菜的一生》的稿费一共给了你一百元。此外自从《大头菜的一生》刊登出来就有很多人给报社捐款或者寄信到昨日下午他们已经收到两百多元的捐款后续应该还有一些。”
桑景云看到自己手上的两张庄票一张是一百元另一张是两百元加起来竟然有足足有三百元!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此时贫富差距大对有钱人来说这
钱不算多。
“你不看信件,信件我就没带过来,只拿了个捐款名单过来。后续的捐款,下次再给你。”洪永祥又给了桑景云一个名单。
“谢谢洪先生。”桑景云收好东西,又跟洪永祥聊了聊,这才知道洪永祥来上海县城,是为了采访上海县城的诸多“大头菜”。
“我们主编想呼吁租界各界人士,出钱出力安置那些孤儿。我早上已经在县城了解过他们的情况,来这边除了给你送稿费,也是想了解一番棚户区的情况。”洪永祥说着,看向河对岸的棚户区。
桑景云道:“我没去过那边,但据我所知,那边应该有点乱,你要不要找几个人与你一道去?”
洪永祥笑了笑:“不用,我一个男人,出不了事情,而且等过去后,我可以找个住在那里的人带路。”
桑景云想了想,意识到洪永祥这么做,确实没有问题。
棚户区绝大多数人,都是被压榨得厉害的老百姓,不会伤人。
少数恶棍,也不敢对洪永祥这么一个健壮男子动手。
若是洪永祥再雇个向导,更不用担心。
但她不能独自去那里,运气差遇上坏人被人抓去卖了,怕是求告无门。
“那洪先生吃了吗?要不要在我家吃饭?”桑景云又问。
洪永祥这次是匆匆过来的,等下还要赶回租界,时间有点紧,因而还未吃饭:“我带了两个馒头。”
“只有馒头哪里够?洪先生到我家吃个便饭吧。”
洪永祥想了想答应下来。
而这时,桑景云听到有人问:“岸上的兄台,你们可有热水?我们想买点。”
桑景云抬眼看去,见问话的一个穿着长衫的清瘦年轻人,对方站在一条船上的,离他们不远。
她又瞧了瞧,发现船上还有个熟人,正是昨日见过的谭峥泓。
这年轻人再次开口,问洪永祥:“兄台,我们来这边办事,来不及赶回县城,想买点热水,若是有吃的,那更好。”
桑景云道:“我家有水,也有吃的。”
那年轻人闻言,立刻指挥着船夫将船停靠在岸边,带着人从船上往下走。
“桑小姐!”谭峥泓这时也看到了桑景云,笑着打招呼。
谭峥泓一行,也是一大早来上海县城的。
洪永祥到达上海县城后,先在县城做了一些采访,谭峥泓一行,却是在买了一些吃食之后,直奔棚户区。
他们已经在棚户区那边逛了一圈。
现在是白天,棚户区的壮劳力大多不在家,里面就剩下一些老弱妇孺。
谭峥泓注意到,很多有父母的孩子,外表瞧着跟那些孤儿没区别。
他们实在太过贫困。
还有
一些女人和老人,瘦得都没有人样,瞧着就是骨头架子上,蒙了一张皮。
谭峥泓不是没见过穷人,在南洋那边,也是有穷人的。
但现在瞧见,他依然同情他们。
有上次的教训,谭峥泓没有再随便给钱,因他这次出来带了四个保镖一个助手,人比较多,也没人敢围着他要钱。
他找了一些人打听棚户区的情况,打听完就给他们留点食物和铜钱,不知不觉,他特地兑换回来,让保镖背着的铜钱少了一半,早上在上海县城买的食物,也给出去大半,只剩他们中午吃的馒头。
水已经喝完,又临近中午,保镖就提议要去买点水,若是可以,再买点菜,配着馒头吃。
谭峥泓同意了,他们就坐船来到河这边。
他们知道普通农户家里,是没什么吃食的,所以直接盯上了桑家。
能住这样的房子的人家,伙食应该不差。
谭峥泓对桑景云道:“桑小姐,我们的水喝完了,想要一些热水。此外,我们带了馒头,但没有菜。你家可有鸡蛋?能不能给我们炒点鸡蛋?”
“我家有鸡蛋,可以炒一些给你们。”桑景云答应下来,又问:“你们要不要到我家歇一歇?”
谭峥泓道:“那就多谢了!”
桑家地方不大,但要坐几个人还是可以的,桑景云带着他们进去,搬了几个条凳给他们,让他们坐在门口,又对谭峥泓道:“我让我爹给你们做几个菜。”
桑景云说这话的时候,这些人看到了桑学文。
米饭已经做好,桑学文正在炒菜。
已经做了两个月饭的他,做菜的动作非常熟练。
谭峥泓身边那个文人打扮的年轻人瞧见,忍不住皱眉:“你爹做饭?为何你不做,让你爹做?”
“我家谁做饭,与你何干?”桑景云道。
这个年轻人闻言更加不悦:“你一个女子……”
谭峥泓打断了他的话,问:“你们在说什么?”
这个年轻人,是谭峥泓找来的助手。
他要办孤儿院,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怕自己处理不好,就跟自己的父亲要了个吴语和北京话都会说的人过来当助手。
这年轻人正琢磨要说点什么,桑景云已经开口:“他觉得该我做饭,不该我爹做。”
那年轻人闻言,对谭峥泓道:“少爷,这家人……”
谭峥泓再次打断他:“吕助理,叔叔自己愿意做饭,与你何干?”
吕助理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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