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琴怕得不敢出声，陆为邺如遭雷击，陆老夫人更是三魂走了七魄，她再没有方才义正言辞的模样，只撑着一口气道：“安哥，不要胡说。”

陆尧对于这番指控面不改色：“混账东西，你的命都是我给的，就算是我下毒，也不过是清理门户。”

陆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两眼发直，身体终于没了支撑，跌坐了下去，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人拉到凳子上，一边给她顺背，一边道：“老夫人，老夫人……”

陆为安拿出手中的一颗药丸递过去：“给祖母服下去。”

嬷嬷接过来，立刻将陆老夫人的牙关撬开，将药灌了下去。

陆尧背着手，见母亲缓了过来，道：“娘，这小畜生人大了，心也野了，父慈子孝连演都不肯演。”陆尧脑中尽是辞旧宴上陆为安淡漠的侧脸，“他那日连为你求一颗药都不肯，这畜生你就当府里没有养过。”

“你……”陆老夫人浑浊的眼中尽是泪水，她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忍住，这是在胡说什么呀！

“孩儿也是早就看穿了这点，这才先下手为强。何况此毒没什么毒性，还能留他一条命在。”陆尧道，这会他也不再否认，“可若辞旧宴上没有解药，你我母子包括邺哥，都已经要头七了。”

他这会居然还能对祖母攻心，倒的确有当年用兵诡谲的风范。陆为安在心中腹诽，这几年不上战场的镇国公，那点建功立业的本事也没有浪费。

“我不过是早做了打算。”

“陆尧啊，他可是你的亲儿子啊！”陆老夫人突然长长一声哀叹，尖锐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悲凉。

“既是儿子，如何处置他我这个当爹的自有决断。”

陆为安看着陆尧，第一次觉得对方如此陌生：“可惜此事陛下并不同意，镇国公府被围就因此事。”

陆为安说不出此刻心情，好像也并没有多难过，只是似有感慨却不知从何而起。

陆尧笑起来，是冷冽的无情的讥笑：“宣帝？当年若不是他硬把姐姐塞给我，这个位置他坐不坐得上还是另说。如今，倒是他卸磨杀驴的时候了！而你！”陆尧似是要用目光将陆为安凌迟，“你不过是宣帝为了牵制我而出生的，你以为他是为了你？笑话！你就是个借口，是药引子，宣帝除了我，下一个就是你了！蠢货！”

陆为安不为所动，陆尧所说的一切在他听来不过是强弩之末的垂死挣扎。

“镇国公府危在旦夕，陛下让我来，原本意图让我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手下留情，看来镇国公是不需要了。”

“哈哈哈哈哈哈！”陆尧大笑，“少说废话，你不过是来看我笑话的，何苦再如此冠冕堂皇！”

陆尧不信，不信这个儿子对自己还能有一份仁慈。刘琴却信了，她转而跪向陆为安：“世子，我年轻时候的确动过不该有的心思，也做过些蠢事。可二公子不一样，二公子他从未对你有过不敬，我求你，求求陛下，放过二公子！”

话音未落，陆尧抬起一脚将人踹了出去：“滚，没脊梁骨的东西！”

刘琴是个非常会审时度势的人，因此，在陆尧与老夫人还在纠结伦理纲常的时候，她已经敏锐地发现，宣帝这次恐怕是真的打算出手诊治镇国公府。这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刘琴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但她想让儿子躲过去。

她再不理陆尧，被踹开了也爬回来跪在陆为安脚边：“世子，千错万错，都是我做的孽，但是二公子是无辜的，求你看在兄弟情分上，放过二公子！”

“刘琴！”缓过来的陆老夫人虚弱地叫道，“要不是你从中挑拨，他们兄弟之间何至于如此！”

刘琴看了陆老夫人一眼，似是有千言万语，但她忍住了控诉，一门心思地求着陆为安。

“小娘，不要为了我求他！”陆为邺过来想将刘琴拉起来，“娘，不要跪他！”

陆尧对母子两人的纠缠冷眼旁观，陆老夫人却气不过：“陆为邺，他是你哥哥！刘琴，你看看你做的孽，本该是最亲近的兄弟，却变得这么生分！”

刘琴一直仔细看着陆为安，见他脸上毫无动容，内心更是忐忑：“世子，我求求你，二公子他是你唯一的弟弟，是你的血脉至亲啊！”

“来人，将她拉出去！”陆老夫人道，“别让她在此处丢人现眼！”

“你凭什么让我小娘这么求你！”陆为邺发现自己无法改变陆老夫人的态度，立刻将矛头对准了陆为安，他上前一把揪住陆为安的领子，眼中冒着凶光，“你凭什么！”

“松手，你胡闹什么！”刘琴吓要站起来去拉陆为邺，却被一个人推开。

陆为安不为所动，一只手搭了上来，杜理那张没有胡茬的，皮肤紧致的脸出现在两人之间：“陆二公子，松手。”他悠哉哉地道，“否则，小的可就不客气了。”

杜理说得慢条斯理，脸上还带着些笑意，即使称呼一声“二公子”，那模样显然也没将陆为邺放在眼里。

杜理其实是跟着陆为安一起来的，不过人一直靠后站着，没往前杵。这会瞧见陆为邺对陆为安动手了，他这才往前稍了稍。

陆尧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杜理将陆为邺的手拨开，这才假模假样地对着陆尧行了个礼：“国公爷，小的奉陛下之命，前来宣旨。您可与世子商量好了？”

陆尧没有回答，刘琴却疯了：“不，不，世子，二公子不是故意的，他没有害过您，您放过他！”

“娘！别求他！”陆为邺脸涨得通红。

“啪”，刘琴一巴掌拍上陆为邺的脸，将陆为邺打得整个人转了过去。不等陆为邺反应，她又急道：“以前他年少不懂事，有什么得罪之处，都是我这个小娘不识好歹撺掇生事。这一巴掌就算我为您罚过他了，求求你世子，放过二公子吧！”

陆为安一时很难说清心头的感受，如果娘还在，她会说什么？亦或，如果是斯有欢在此地，她又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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