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

马夫呼吸粗重，像没有骨头一样无力地靠在背后的刑具，而剧烈的疼痛和胃里的空荡翻滚却在时刻以强力迫使他的神智必须要保持清醒。

楚时泱见马夫终于醒了，直奔主题道：“是三皇子指示你做下这些事的吗？”

马夫脸色一变，他本就是三皇子安插在陆府的棋子，并不知道面前的小姑娘是谁，也想不通为什么她会越过他知道他后面的人。

马夫勉强出声：“俺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俺都说了好几遍，俺是无辜的。”

“是吗？”楚时泱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道，“也许你还想着以自己的浮游之力来保护你的主人。可是，昨日陆府却送来消息，称你已经死了。”

她继续道：“陆府已经抛弃了你，你说三皇子还会不会记得你这个不起眼的马夫？”

阿琪按照楚时泱先前给她的吩咐，挑起一个烫得通红的烙铁站在虚弱的马夫旁边。而楚时泱走到他身前，抓住他的头发，语速很慢地说：“你知道吗？你会受到无尽的痛苦后，每一处皮肉都会像盛放的鲜花一样绽开，然后静悄悄地死在这终日见不到阳光的地方。”

随着楚时泱残忍且极具画面感的描述，马夫的呼吸越来越急迫。他的头显得极为抗拒地往后仰，腮帮微小地动了一下，随后诧异地瞪大双眼。

“想知道为什么毒药没有用？”

马夫看着她。

“以为我好吃好喝的令人伺候你好几天会让你这么容易死吗？”楚时泱在阿琪无奈的视线下歪着头，笑了，“对了，你好像还有一个儿子和几个女儿。住在哪来着？听说好像住在……武前街？”

阿琪配合道：“主人，你记错了，是在庄前街。”

马夫听到熟悉的地名后，忍不住出声：“我的儿女还小，你不能动他们。”

“父债子偿，你以为你替三皇子保守秘密，你的儿子就能活下去吗？”楚时泱退后一步，示意拿着烙铁的阿琪上前。

烙铁上滋滋发出响声，溢出的铁水滴落在地上，没过几秒就灼出了一个灰黑色的洞。

阿琪走的速度并不慢，或者可以用快速来形容。她似乎丝毫没有设想马夫投降的场景，烙铁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稳稳停在马夫身前。

楚时泱往回走：“阿琪，既然他不想说，就让他尝尝铁烙在人的身上是什么感觉吧。”

“是。”

就在烧红的烙铁快要印到他身体上时，马夫最终还是颤抖着嘴唇出声：“等等，我说。”

阿琪遗憾地偏了一下头，把烙铁坏心思地架在距离他胸前只有几公分的位置。

“我说，我都可以说。你想知道什么？”

楚时泱早已坐回原位，她道：“所有。”

马夫偷偷瞥了眼板着脸的阿琪，吞吞吐吐地想拖延时间道：“让我好好想一想，我……我是在……”

“阿琪。”

“是。”

随着皮肉瞬间感受到滚烫的温度，马夫闭上眼睛大声道：“确实是三皇子指派我做下的这些内容。”

楚时泱情绪没有波动地听完这句话，然后道：“继续说。”

既然已经将最关键的内容说了出来，剩下的话想要出口就容易许多。

马夫坦白道：“我原本是受三皇子命令作为他一早插入陆府的人，直到前几日他派属下单独叫我过去，让我负责协助刺杀楚时。”

说到这里，他蹙着眉，始终不理解按理说楚时和刺客理应同归于尽了，这件事就会被埋藏下去，自己又怎么会露馅。

但楚时泱早在来到地下室前就蒙着面纱，自然也不可能会主动告诉马夫缘由。她捕捉到马夫话里隐藏的信息，问他：“既然你说你一早就进入陆府，那陆府曾经发生的那场火灾，你经历过吗？”

马夫点头，还怕不够道：“我来陆府的时候是在十年前，那时的陆府与现在的陆府完全不一样。”

楚时泱看了眼阿琪，阿琪则会意地守在门口以防任何意外。

“你想知道陆府火灾的事情？还是关于陆銘的身世？我想想，十年前我刚来到陆府时，府里只有夫人和老爷的几个妾室……”

烛火跳动，在满眼的血腥中，楚时泱镇静地紧盯着马夫，并随时根据他话里的漏洞进行提问。这一场审讯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太阳落下，久到时间从正午一直持续到傍晚，久到杨懿派人来问是否需要在这里歇息。

地下室的守卫起身目送着楚时泱她们出去，然后返回去确认奄奄一息的马夫还活着之后，按照楚时泱的吩咐为他送上三天里他吃到的第一顿饭。

但也会是最后一顿饭。

第二天，摘星楼的一楼大堂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正是陆徽。

陆徽的后边站着两位保镖，尽管她再三地赶他们走，但保镖奉陆公子的命令始终不肯离开。陆徽有些紧张地合着双手，她已经从陆銘的口中得知她的徒弟其实并没有死，如今自然是千盼万盼等着他过来。

这时，她的面前却坐下了一位陌生的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

陆徽开口提醒：“这位姑娘，你坐下的位置有人。”

少女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但语句却与她脸上的表情截然相反：“若是我偏不如你的意呢？”

怎么能这样！

陆徽脾气一向不好，即使对着女性也毫不客气地说：“那我只能让他们赶你走了。”

她身后的保镖凶神恶劣地瞪着少女。

但少女丝毫不感到害怕，反倒笑出了声。她把声音压成中性的少年音，扮着可怜地说：“师傅这是要赶徒儿走吗？”

闻言，陆徽手上的水杯瞬间咣当一下掉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响声。

楚时泱双手捧着心，再接再厉：“我还记得师傅说要一直保护我，这才过了没多少天，就忘记徒儿了吗？”

她跟沈雁风待久了，竞也奇妙地沾染了些说不上的意味。

“我好伤心啊，明明前几日师傅还扬言要嫁给我。”

在众人和身后保镖变得奇异的目光下，陆徽的脸瞬间被羞耻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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