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诸夷之间的矛盾，甚至可以追溯到大燕肇国之初。

多少年来，边关之地持续动乱，双方为了争夺生存资源，陷入你来我往的拉锯战中。

在以往数年中，秋时，胡人南下，大肆劫掠边地百姓，边患苦不堪言；初春，中原则派出军队，出征反击，杀光草原牧民们的牲畜、烧毁掉他们的帐篷，更不必说，每一次的冲突，会造成多少无辜的民众为此而丧命。

在马蹄扬起的烟尘里，风沙掩埋了尸骸，成为无数人生命的终结。

而在此前，沈行约派张叱前往晋北，收拾晋州北方的局面。

张叱夹在各方势力之间左右逢源，却也给了沈行约一个思路。

正如他对北地郡方面的考量一样，既然短期内，内|战无法平息，辖区内的边境战争必须设法调停。

议厅内，众人默然思索时，沈行约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试想，以现在的局面，就算拒绝了与胡戎的和谈，你们觉得，西边的蛮夷会就此收手吗？”

眼下，南阳的战乱虽还未被挑起，可从前那个相对的平衡被打破。

为了稳定局势，必须再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平衡，放任不管可能会为日后埋下隐患；而此时胡戎的入场，恰好可以削弱与西域方面的冲突。

沈行约一番陈明利害，众将脸上那不忿的神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对目下形势的深深忧虑。

“陛下，即令如此，咱们也该早做准备，”孙隆原本想过，待张叱走后，他们或许可以收编南阳郡的兵力，用于南下交战，若放宽条件，少说也能募得一二万众。

可如今看来，这些兵力一段时间内都不能调用，这令孙隆感到有些焦虑。

而对于接下来的战事，沈行约态度含混，始终不做正面回应。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的军队一直出于收整的状态，但看沈行约整日无所事事，又完全不像是积极应战该有的态度。

顿了顿，孙隆看了眼左右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又道：

“陛下，关于接下来的战事，究竟如何安排，还请您示下。”

这一刻，孙隆充当了大伙的嘴替，问出了众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尽管隔着幕篱的薄纱，看不见沈行约脸上表情，可从他那背过身，细微地动作之中，仍能看出他对此的逃避。

“这个不急，”沈行约说，说完又提起南阳郡统兵一事，朝彭榷道：“你父亲的身体状况朕知道，彭老将军重伤初愈，不宜再随军奔波，所以，朕的意思是，由彭帜及身下副将，一同前往南阳郡，接替张叱的位子。”

眼下，军中能用的将领不多，而彭帜因伤修养，直接调去南阳顶了张叱的缺，倒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

彭榷领命道：“是！陛下。”

直至议会结束，沈行约仍没有对接下来的作战或是撤军作出部署。

议会完后，李肃留了下来，等到众人走远，各自散去，李肃才道：“陛下，按您的吩咐，都已准备妥当。”

沈行约点了点头，又问：“查得怎么样了？”

李肃无奈摊手，轻轻吁了口气，表示没有眉目。

自从上次兵败，沈行约回到军中，与孙隆等人简单地对上信息后，李肃就着手在暗中调查军队里潜伏的细作一事，然而对方也有防备，一直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

对此，沈行约倒不怎么上心，毕竟他已有一个怀疑的方向，若真展开去查，左不过是求证而已。

“不妨事，”沈行约的思绪在这上面停顿片刻，忽想起什么，朝身侧吩咐，道：“叫王役套上一辆战车，后夜去接张衍回来。”

王福应声退下，议厅里就只剩下李肃和他两人。

稍一阵沉默，李肃道：“陛下……您在担心？”

“没有，”沈行约回身落座，拿起茶盏喝了口。

他只是想到了萧拓，牵扯到两人感情的事，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但想也不至于，沈行约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他不是个疯子，就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拎不清，一刀把张衍捅个对穿；可话又说回来，以萧拓的个性，杀了张衍倒也不必，只是会不会痛快地放他回来，这就……

“陛下，”李肃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沈行约回过神，李肃道：“……我是觉得，咱们目前准备得已经很充分了，接下来的部署，或许可以提前，不必非要等到晋北的形势稳定之后。”

于公于私，李肃都不愿沈行约再与胡戎有所牵扯。

沈行约将边地借予胡戎，已决定的事他阻止不了，只希望在胡戎部落转场至邑野前，他们的军队能够开走，避免两人碰面。

“是你在担心吧？”

沈行约忽觉察到李肃的异常，以目光打量着他。

从始至终，李肃都对诸胡抱有极大的偏见。

起初，沈行约只当他介怀于兄长之死，迟迟不能放下与诸胡间的恩怨，可渐渐地，他发觉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李肃只是对胡戎抱有敌意，而这敌意之中，又似乎和往日旧怨扯不上太大的关系。

毕竟当年杀他兄长的人早已死了，正所谓复仇无路；

况且，而李肃若对此事耿耿于怀，则更应该仇视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沈鐩——也即是自己。

但从日常表现来看，李肃对他已无怨怼，足可见，对此早就已经释然了。

沈行约想不通，他为什么偏偏对胡戎存有敌意。

而经此一问，李肃竟有些慌了神，忙岔开话题道：

“陛下，您的目疾……可有好转吗？”

这些天里，沈行约终日以幕篱覆面，情绪本就低落，双目浑瞳的问题又无力改变，他便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到战局上面，干脆不去想这件事。

这会儿又被提起，沈行约忽而换了语气：“李肃？”

李肃正茫然，面露不解，却听沈行约道：“你有必要每天都问一遍吗？”

李肃：“……”

“陛下，”李肃稍定神，只得把话题引导正事上，道：“我考虑的是，若是等到尘埃落定，南阳郡北的形势彻底稳定下来，少说也要十天半月，咱们的军粮难以为继，如何筹饷也是个难题……”

“嗯，”幕篱下，沈行约那目光显得十分不屑：“你还指望从充州四郡调出粮来？”

李肃顿时更忧虑了：“那……”

“车到山前必有路，别胡思乱想。”

沈行约起身，往厅门外走去，头也不回道：

“朕都不发愁，你愁什么？”

李肃：“……”

后夜时，王役带着一队人马，按照沈行约的安排，驾驭战车隆隆北上。

他们此行目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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