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一开门营业，风靡京城，炙手可热。

但，这些都是冲着苏颜妍来的，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冲着苏颜妍背后的萧景琮来的。

由于人数太多，就算加上了学徒们进行初诊，依然太多人抱着尝试的态度来碰运气。苏颜妍便有些头疼。

萧景琮见不得她这样，便帮她出主意：“要不要我下道旨意，假冒求医的人，一律判处罪责。该罚款罚款，该下狱下狱。”

苏颜妍赶忙制止：“他们虽烦人，倒也没有触犯法律，岂能公权私用，滥用职权会消减大家对官家的公信力，请不要这样做。”

萧景琮不以为然：“你就是想太多，我就是法，我说的话，就是尺度。他们胆敢藐视我发出的诏令，因此获罪，又有什么可委屈的。”

苏颜妍和这个家天下的人掰扯不明白公平法治，那对萧景琮来说都是虚的。

她灵活地转了个角度暂停关于惩治的话题：“你如果想帮我，我还真需要你的帮助呢。这次重开回春堂，我一下子发现，凭小桃和之前招收的学徒们，应付来求医的百姓确实比较吃力。我记得，你之前提议过，想安排一些有天分的人来帮我，这话还作数吗？”

苏颜妍不与他针锋相对争吵，先是捧着他，夸赞他有心帮忙的好意。又抛出为难之处，脉脉含情祈望他能伸出援手。

萧景琮哪里能抵得住心上人这样的手段，立刻拍着胸膛表示：“我对你说的话，从来都不会不作数。不就是人手吗，我这里的人才多的是，要多少我都给你足足的。”

“我可不需要勉强或者听令来的，要自己心甘情愿才好。”苏颜妍连忙打补丁，生怕他一个兴奋，什么能用不能用的都安排过来，真妨碍人家原本的前程。

萧景琮：……

她当自己是谁，他手底下的又是哪些人。能为他所用，哪些人会勉强？想太多。

可是亲亲娘子隐隐嘱咐，他哪里舍得反驳，只把头点的小鸡啄米，只为伊人脸上那迷人的笑靥。

皇家精选，必是精英。

萧景琮一搭把手，苏颜妍这边就恢复井然。

回春堂恢复往常的秩序，再不会有之前涌入的人太多，初诊学徒太少，造成的拥堵与喧闹。真正有需求的患者，能在踏入医馆后一炷香之内得到妥善的检查与救治，大大提高了诊疗效率。

苏颜妍不止想让回春堂恢复往常的样子，她有更大的野心，更长远的目标。

小桃曾经问过她：“师父，咱们医馆如今已经是京城乃至景朝数一数二的了，日后您与圣上成亲，更加不会有哪家医馆会越过咱们回春堂。可是您依旧不停的进行布置规划，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计划吗？”

她对小桃是这样说的：

“京城之大，回春堂不能容下所有的病患。景朝之大，一个回春堂更加无法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我不只想让回春堂一家医馆，独享治疗牙疾的方法。医术不需要垄断，我想让所有本该受到照顾的人得到照顾的机会，所有理应痊愈的人安全无恙。牙科的小知识，我要继续推广，直到所有景朝的百姓，都知晓其中的奥妙，都注意日常的保养。”

小桃钦佩之余，也提醒过：“师父您一直居住在京中，从来都没吃过苦头。其实外面的百姓们，能填饱肚子、有冬衣护体，就已经算是求得老天的庇佑啦。

我记得有一年，关中大旱，好些人在家乡活不下去，流离失所，沦为乞丐。那年我家特别难，虽说我娘不住地在为京中有钱人家做事，得来的银钱还是换不够能吃的口粮。

那年，我吃到的饭，都是掺了砂砾的粗粮糙米。稍不留意，就狠狠硌牙。可是，肚子饿起来，能因为饭食硌牙便不去吃吗？那要饿坏的！

想来那些连我家都不如的百姓们，啃食树皮、吞吃野菜，那会儿只顾活命，也不会因为食物伤牙齿而不吃东西的。

我不晓得怎么表达出这个意思，师父。牙很重要，命也重要。哎呀，我说不清楚。”

苏颜妍已经明白她想要说的是什么：“我知道你的想法，确实，推广牙科，让大家注重保护牙齿，是一件好事。对于百姓来说，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怎样活命。可是除了活下去，总要有其他的念想来支撑生活。多了解一些知识，多掌握一些手段，或许能在需要的时候，对他们有所帮助。这样就很好了，你说是吗？”

小桃迟疑地点点头，她自己就是受益之人，扪心自问，倘若不是她撞了大运似的入了苏颜妍的眼，她的人生，必定与现在全然不同。

在她这个年龄段，正是女子婚嫁的好时候。找个婆家，生个孩儿，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然后一辈子就这样过去，这样的人生，她的母亲过了半辈子，她母亲的母亲、旁人的母亲、许许多多的妇人，都是一般无二。

倘若她们有另一种选择，是不是也会有不同的新生呢？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苏颜妍说的做的，对那些苦苦挣扎的人，是甘霖玉露，是星火微光。

她总是要跟随苏颜妍的脚步往前走下去的。

幸而，这条推广的路上，她不是唯一陪着苏颜妍走下去的信徒。

萧景琮不会放任苏颜妍独自踏入一条孤独的路，他自带羽翼雷霆，伴她一路前行。

需要很多人分别去往不同的地方传授知识吗？他有人。遇到不平之处，外派的人正好还能兼任巡回御史，督查风纪。

短短数十日，朝野上下，为之一肃。

为富不仁的，违法乱纪的，人人头上都悬着一把随时落下的利剑。横行乡里的，鱼肉百姓的，更是战战兢兢，生怕哪个光脚百姓胆子一横，拉他们下地狱。

无形之中，这种震慑，让百姓都得以休养生息。他们就像小桃说的那样，能求得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便是天赐的幸事。

苏颜妍无意间，催生出这样的希望，给了他们一份来之不易的活的机会。

萧景琮知晓苏颜妍对推行知识这块儿，十分上心。他便时常带着外派游走宣传的属臣传回的消息，找苏颜妍一起参详查看。

这些出去的人，像是他们两人延伸出去的眼睛，耳朵。能看到京城外的人和事，听到不同于天子脚下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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