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垣系辞》
姜玠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好用,就算光线昏暗,也看到了珠玉身后那块被擦拭掉浮在上面痕迹的石壁,以及上面錾刻的楷书。
他要说什么呢?他要从何说起呢?
平时的话本来就不多,这下更是哑了炮,手中的照明也扭灭了,就静默地站在一片黑暗当中。
珠玉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在原地等着听从他嘴里说出的。
两人僵持许久,珠玉原本在门外时,心里头现出了端倪的、催着心跳急促的某样情绪,倏尔被撤去了承重一样,无声坍塌得干净,反倒叫她松了口气,叹息着笑了出来。
她那时因为天桑的缘故,心境飘摇不定,只是方才杀独眼兽面的怪物时,将胸膛里堵住的一口气发泄了,也就不再别扭,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重又找回到了在苍郁时的状态,话说出口时已经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疏离:“你会离开,对吧?”
不欺听水,姜玠说不得谎。
但他也不想亲口承认,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终于还是松开,再抬眼回看珠玉的时候,她已经抹了把脸上的污垢,没事人一样找起什么来了。
姜玠的眼眶有些酸涩,为了缓解这种不适,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好像在他的人生中,每次都是这样。一遇到些什么事,总会下意识地往心底里藏,闷葫芦似的一棍子敲不出三个字来。
所以小珏不喜欢他,所以阿姊有事也不同他讲,所以珠玉也同他生气。
如果那时候好好解释,是不是就不会闹得同族离心呢?
分歧已成,再弥补不了,可现在的情况,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姜玠向着她走去,声音嘶哑,带着下定了的决心:“珠玉,我……”
珠玉抬着头端详,食指竖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气声道:“你的眼睛比我好用,你来看看,上面是不是有洞。”
姜玠的话头被堵了回去,一时不知怎么再重提,加上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太适合静下心谈天,便住了嘴,顺着珠玉的视线向上。
这里离暗河源头有段距离,两面青黑的山壁矗立着,中间有七八米的样子,笔直着向上。除了刚才爬下来那只在洞口堆积了不少白骨的独眼兽人,再往上去,约莫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孔洞,密密麻麻地镶嵌在上面。
底下的血腥气太重,刚才闹出来的动静也不小,有不少还在栖息着的被吵醒,从洞口钻了出来,莹莹的绿眼珠如同鬼火,一个接一个地亮起,点缀在幽暗的、看不见尽头的山体缝隙中。
这下不用姜玠提醒,珠玉也看见了。
原本扎着的辫子在打斗中松散了,在脸颊旁滑落了几缕,被血粘在了皮肤上,她把皮筋拆开,头发拢在一起重新绑在了脑后,又整理了下衣服,将抽绳都拉到最紧,活动着肩颈和胳膊。
姜玠看向她:“珠玉,你走吧。”
这些东西是他引来的,总不能让珠玉折在这里。
“我要找的东西没找到,要走你自己走,我能在这里替你扛一阵。”珠玉正在袖口擦刀,闻言抬头,眼神平静无波,“这里不是终点,还有路的。”
姜玠向上看去,发现已经有蠢蠢欲动的顺着山壁往下攀爬了,他道:“抱歉,我非有意骗你。”
珠玉挑了块开阔些的平面,方便动手,又去捡刚才砍掉的断掌,将五根长长利爪挨个锯了下来,边锯边道:“人都有苦衷,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不必向我解释什么。”
姜玠还要说什么,就看见珠玉抛了抛手里一根弯月牙状的爪,随即整个人向后微仰,用了十分的力气,朝着他的方向掷了过来。
尖锐的爪子带着血腥味,擦着他的脖子飞过,深深刺中了身后一只悄无声息靠近的独眼兽人。
珠玉将照明开到最大,甩到高处的突出的石块上,照亮了不小的一块地方,又冲着他招手:“过来,咱得合作。现在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了,我不会不识大局,你也别小心眼。”
***
珠玉没有虚言,独眼兽人吃不了她,不过先前殒命的那只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才能死得那么快。现在兽群目睹她杀一伤一,纵使做不了口中餐,愤怒下也开始群起攻之,所以虽然她仗着身形灵活,没有负伤,时间一久,喘息声还是越来越重。
弹簧刀在手间转过一圈,又割断只兽人的喉管,只是这只还没摔倒在地,后面的立刻补了上来,攒足了劲地朝着珠玉冲了过去。
珠玉抬腿踹开一只蹿过来的体型略小些的兽人,才得空伸两臂去挡,缓冲掉了些力道,但还是被顶得一个踉跄,脚下脱力,整个人摔倒在地,滚了两圈撞上暗河河沿才停下。
她只来得及护了头,没提防腹部直直撞上块尖锐的石头,痛得直抽气,又不敢多耽搁,咬着牙迅速翻身时,却见那堆兽人并没有追上来,短暂地观望了片刻,便转身朝着姜玠的方向奔去。
珠玉大口地喘着气,这没尽头的消耗战打得她累极了,地上已经被她杀了不少,但独眼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旦地面上有伤亡,便源源不断地从无数的洞穴中向下输送着,石壁上阴森的一大片绿色光点没有丁点要减少的迹象。
珠玉抗过了开头那阵最尖锐的刺痛,小腹处钝钝地,已经在能接受的疼痛阈值内,她攥紧了自己贴着膏药的手腕,脑子飞速转动着。
为什么不乘胜追她,它们在害怕什么吗?
经刚才那记重击,她反而冷静下来了,细看下就能察觉,虽然独眼兽人没有什么技巧,一味地撕咬啃抓,场面有愈发混乱的趋势,但从她站的地方、绵延向外的暗河边还有那处静静向外流淌着地下泉水的源头,四周都没有兽人靠近的痕迹。
是巧合吗?
珠玉抬头看向另一侧。
姜玠的打法和她很不一样,她动起手来实在太不管不顾,只求能最短时间取对方首级,姜玠远远看着好像没怎么出力的样子,但已经伤了一满地。
胜负欲突然上头,珠玉心里小小地不忿了一下,但也没耽误正事,冲着姜玠幅度很大地挥起胳膊,叫道:“姜玠!水!”
姜玠早就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他尽量在节省体力,但不似珠玉那样斩草除根般,到底还是会有隐患,闹得分身乏术。他绞住一只独眼兽人的脖颈,蹬着石壁借力将自己荡了出去,滚落在离珠玉不远的地方,又确认道:“水怎么了?”
珠玉抄起刀来,连同手掌一同兜起,去河里搅起捧水来,劈头浇了过去。
姜玠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下意识歪头一躲,那水流就直飞进了身后追得最紧的那只的独眼里。
水一沾到,冒着绿光的眼睛如同被火焰灼烧流一样,滋啦的声响连带着白烟冒了出来,兽人嘶鸣着嚎叫,痛苦地挣扎着倒在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懂了。
那么听水鱼确实就是警示的作用,“逢鱼不虚语”,归根结底不是因为鱼,而是因为虚言诳语能招来这种半兽半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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