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桑榆不善人物，只鱼虫花鸟一类作得尚可，面前的这位女子年纪不大，身影掩映下只露出了画页的一角，隐约能瞥见满月之下花灯树树影摇曳的生动场景。

女子轻点了下头，纤纤细手停下了勾线笔的细致动作，挪动了些身子，露出了画的全貌，似乎是只余下几根发丝未完。

映入眼帘方见画幅不大，却连树下美人的神态都描摹得栩栩如生，灵动的画风不禁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夫子。

夫子当时画得比这更是细致，自己不甚争气，未完全学到她的精髓，着实有些遗憾。

“不知这幅作完可能给我二人也作上一副？”

少年的衣着虽不华丽却也算不上粗鄙，脚边竹制的画箱虽不名贵，亦是雕了精巧的纹样，定然不会是清苦人家的孩童，莫不是师承自家夫子？

可从未听闻夫子生产之后又去被哪家聘去做了教习，夫子生产前更是没有多的时间教导旁人。

而且有些奇怪，她与被画女子无过多交流，一副并不熟识的模样，像是摆摊作画的，却又不同别的画师一般，明码标价立好了招牌去吸引客人。

若不是实在喜欢她的画风，她一般也不会这样大胆地开口询问。

少年郎的性子与她的夫子亦是相似的沉稳，只是更加地鲜言少语，只淡淡点了头，又补充描摹了许久，搁下画笔，轻撩起画纸后才开口。

“姑娘，画好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好听，轻松利落地就能击中人的耳朵，听起来很是舒适。

不远处的女子这才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开心地小跑了过来，见到画面中自己模样更是喜不自胜，唇角笑意更甚，连声道了谢。

“多谢林妹妹为我作画。”

又往她画箱的空隙中塞了些碎银，才招着手往画舫的方向走去。

赵桑榆的夫子名唤林淑绾，这会听见“林妹妹”的称呼，又仔细地瞧了她的眉眼，更觉得有些眼熟了。

春柳有些好奇，忍不住戳了戳赵桑榆的小臂，附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师姐，林夫子的孩子不是应该只有几岁大吗？”

春柳没有赵桑榆与夫子相处的时间久，虽看着师姐搭话之人有些相熟，却也没有贸然开口，只和师姐低声耳语。

“妹妹可认得林淑绾？”

听到春柳的疑问，赵桑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索性直接出言询问了。

“正是家母。”

女子的神色没有太大变化，依旧垂眸整理画具，清洗笔刷。

“师妹好，令母先前是我的夫子，我名叫赵桑榆。”

虽不知夫子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女儿，赵桑榆还是自报了家门。

“听母亲提到过师姐，我叫沈慧林。”

沈慧林看起来不太喜欢与人交流，讲起话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虽是好听，却莫名有一股淡淡的疏离感。

她从画箱中取出了一块木质板夹，展开薄板里面夹了许多张画纸，沈慧林一页页地翻动着给她俩展示着画的内容，转移了谈话的内容。

“可有喜欢的角度？”

赵桑榆和春柳都被夜色的草图吸引了，林妹妹贴心地提前描画了许多好看的角度，只寥寥几笔却提供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两人笑盈盈地商量了一会，选了个木桥边的视角，提着花灯在扶拦边找了处顺眼的位置站下。

沈慧林也将画架挪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见两人摆好了姿势的示意，随即落笔而下，不多时美人的轮廓便随之诞生。

不远处，画舫上花灯的点点光亮穿过春柳的发间，在她的周身漾起了一圈金黄的光晕，画面之上，虽是她侧身为赵桑榆整理碎发的侧身角度，却显得整个人更加生动明丽。

赵桑榆今日原本就对自己的装扮不甚满意，正看见见木桥一旁的寒梅开得正好，红艳艳的格外惹人艳羡，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高了自己的声量对沈慧林开口。

“妹妹可否在我发间添上一朵粉白的芍药绢花？”

赵桑榆所讲的正是方才林非晚头上的那朵，此时不是花开的季节，但他那朵制得很是逼真，仿佛击散了冬日严寒而夺目绽放，不能怨她会生起想要贪墨的念头。

这般想着，夜空中竟真的飘过来了一些花瓣，圆月清风间轻轻舞动着，有几瓣识趣地落到了春柳的肩头，景致动人，一时间竟没有听到沈慧林那句低声的“可”。

转身去寻，粉嫩的桃花瓣源自画舫顶部，似有人大把地不断抛出，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架势。

虽是价格相对低廉的麻纸所制，但若制成可以佩戴在发间的绢花，足以令人满心欢喜地用上许久。

醉春楼可真是好大的手笔，为了倌技演出的氛围全然不计较成本一般，不过也着实奏效，朦胧地光影间，赵桑榆瞧着搔首弄姿的男倌都顺眼了不少。

莫名地感受到一股凌厉的视线袭来，赵桑榆视线左右移动了些，居然在石桥边见到了林非晚的身影。

隔得有些远，还是靠他发间的绢花才能依稀辨出他的身形，全然无法读出他眼神中的含义，只能扶正了春柳歪着看向画舫的脑袋。

“阿柳别乱看了，小心林妹妹把你画成小花猫。”

石桥在春柳的正后方，她要将身子扭得更甚才能看到石桥，若非特意去看，几乎是不可能注意到桥上还有林非晚在，但以防万一，赵桑榆还是低声恐吓了她一下。

春柳将头转了回来，嗔怪地嘟了嘟嘴，明是知晓师姐在故意吓她，还是配合她的话语不再乱动，摆正了自己的姿势，专心为赵桑榆整理碎发。

今日出门前，两人的头发都梳得很是整齐，奈何今天玩闹了一整天，饶是赵桑榆再好的手艺，也会有贪图节日氛围的发丝想要出来领略自然风光。

没有旁的事，春柳只能耐心看着面前的人。往常两人一起时大都专注于绣艺的提升，鲜少静静地只看对方的面庞。

“师姐的眼睛好亮啊，好像盛了玉带河里的水。”

只顾着感叹她的翦水双眸，却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赵桑榆已经换了个与她对视的姿势。

“阿柳的手也很漂亮，圆润灵巧。”

顺着鬓边的勒手指一路向上，赵桑榆轻轻触了她的眼眸，惹得春柳闭眼向后微微缩了下。

“睫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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