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岭地势高耸，城池虽不大，但近些日子却人满为患，龙蛇混杂。大家都知道坤元府进不去，便纷纷在幽篁岭盘桓，想得到一手消息。

赵元青和幻姬精心设计了一个“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的戏码，这样既能确保张之蘅少出现，又不至于让他对幻姬下狠手。幻姬甚至洋洋得意地对赵元青说：“这样的关系才是最平衡的关系，所以我平日里大多只带两个男人。”

幻姬的演技实在好，无需表白，只需常常待在赵元青身边，泪眼凝噎，欲语还休。赵元青只需装作看不出来即可，倒也符合她一贯的本性。张之蘅果然自动少出现了许多，只是还不肯离开幽篁岭。这让赵元青不得不怀疑，幽篁岭还有张之蘅想要的东西。

不过，赵元青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因为柳为君到了。柳为君如今住在城中的坤元府，这个地方类似于七珞府，是幽州的官方机构。赵元青让和青剑把自己的真气全吞了，换上一身幽州当地的女子服饰，痛痛快快地经由庄姑姑的安排，被一位三十来岁的牙婆卖进了坤元府。府内的人看她长得高大，也能干，瞧着能吃苦，便把她分为了……粗使丫鬟。月钱半吊。

可恨从前没能和小圆姐学学梳头！更可恨的是，从前在青园，燕椿和的梳头功夫都比她好！

其实她也能当厨娘，只是厨娘老在厨房待着，还不如这粗使丫鬟。不过，粗使丫鬟的活儿也忒多，洒扫庭院、劈柴烧火、浆洗衣物、倒夜香，什么都得干。上面还有大丫鬟管着，只能在固定范围活动，也没什么时间。好在她才来一日，就已经见过那四位大长老。只是她们都神色匆匆的，看起来心情都不大妙。

就是一直没看见柳为君和柳铮。

小圆姐当丫鬟当了许久，从前也给赵元青讲过如何当丫鬟。最主要的就是要讨好大丫鬟，然后学些手艺，比如梳头丫鬟、针线丫鬟、书房丫鬟，这些都可以，赚的都会多些。

前两者她是不想了，只是这书房丫鬟倒可以一试。虽然她识字不多，也不懂吟诗作赋，但最起码会磨墨铺纸、整理书籍、打理文房四宝。这也是去年过年前后，老在书房呆着和燕椿和学的。

因此，她悄悄把木头尺玉改了改，改成一个黑脚狐，找了些黑漆刷好后晾晒一晚。次日一早，扫完院子后，她悄悄递给管着她的大丫鬟——香秀。

香秀低头看了一眼，扔还给她。

“……”

想错了。赵元青悄悄晚上出府，换了个细小的银镯，第二日又在香秀检查她洒扫范围时，悄悄塞给她。

这回香秀收了，正眼瞧了一眼赵元青。

“香秀姐姐，自打初入府一见面，便觉姐姐眉眼慈和，仙女一样。”赵元青讨好地笑了笑，又递上一把毛榛子，接着说道：“我原是琼州人，幼时伺候过琼州的贵人们，略通文墨，求姐姐若是有些好差事，想着我些。”

香秀鸦青鬓边沁着细汗，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径自离去。

赵元青瞧着有些怪，这风格不大像幽州人。幽州人大多不会如此腼腆冷淡。

又过了几日，她正在院外值夜时，香秀款款走来，悄悄朝她一挥手。赵元青立刻跟上，二人走至僻静处，香秀开口道：“明日晚间，主人要开宴席，我安排你侍应，这个差事可得赏银的。”

……天塌了，这活没干过。赵元青连忙低声道谢，又好一顿夸香秀，待她走后，开始仔细回忆去牧野开门宴时是怎么被接待的。

直到有旁人下半夜来同她换值，赵元青才草草洗漱后，回到她那八人一间的大通铺，阖眼睡去。

次日白天还是一样干活，直到日暮，香秀送来一套新衣服，示意她换上后，又领了一众人来到一处水榭。大家开始搬运屏风、案几、坐榻，悬挂灯笼，铺设织锦桌围。随后，她就被分到一张桌案上温酒。这活倒不难，只是得跪着。

她大概明白了，就是伺候别人吃饭，帮人倒酒、接餐、夹菜。

没一会儿，有女仆端槅子上来，旁桌的人接过，赵元青也起身接，放到指定地方。屏风后突然出现人影，有个嗓门大的喊道：“掌门到——”先出来四个手执明角灯的大丫鬟，紧接着柳为君出现了。就她一个人自己走，其他人要么很前，要么很后，都是两两成对走的。

后面跟着的应该是那四大长老，其中一位女子有点像庄姑姑。

她们身后跟着柳铮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这女子和柳铮长得八成像，只是痴痴傻傻的，眼睛直愣愣的，应该是柳珠。

还有几个女子，赵元青就不认得了。

这柳为君倒有些意思。外界都说她是张垂云的妾室，但余光扫过，她虽然身着华服，面貌却十分可亲面善，甚至带着奇怪的慈悲，有点像庙里的海神娘娘似的。

一眼瞧去，只觉得她是十足十的好心人。

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坐到赵元青旁边的主位，看了一眼她。

赵元青立刻从温碗中取出酒壶，斟满酒杯。

最上面的柳为君开口道：“诸位，我闭关良久，特设此宴，与诸位共叙。”柳为君举起酒杯，众人纷纷起身，举杯相迎。

宴会正式开始，赵元青忙得不可开交。她要时刻注意身旁的酒杯，还要及时为她取餐、夹菜、添茶，还得余光扫着柳为君。

这柳为君就开口了一句，接下来大部分是那四大长老你来我往，说个不停。更多时候，柳为君只是含笑望着，不，应该说是观察着。

赵元青坐过类似的位置，在上面能很清楚看到下面每一个人的动态和神情。

最烦的就是身旁那位女子，一个劲又吃又喝的，她都忙不过来了。

酒宴直到月上中天才结束，主客们走了，赵元青又跟着众人一起开始收拾残羹冷盘。香秀悄悄走来，朝她暗暗一挥手。

赵元青跟着出去了，这回香秀走得十分远，入门穿廊，过前后厅，来到一处小厅。厅内赫然是柳为君，她含笑地望着赵元青，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上前。

赵元青入内，站到离她三尺处，嘿嘿一笑。

“来我这里做些粗使伙计，干得又好，从前吃了许多苦吧？”柳为君含笑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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