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草台班子发家致富》
纪桑最近瞧着夏侯郢不大顺眼。
自大剧院开业以来,她每日在剧院里忙得脚不沾地。从剧目排期到票务销售,从后台调度到演员培训,一切都按照现代的标准,她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可她忙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某人呢?某人只是形影不离地跟着她,她去哪儿他跟到哪儿,然后坐在距离她两米远的位置,折扇一摇,茶一饮,姿态悠闲得仿佛什么事都和他不相干。
可这又怪不了夏侯郢,他想帮也帮不上,毕竟他确实不知道纪桑的要求和标准,只能主打一个陪伴。
纪桑正在“财务办公室”看账本,瞥到对面优哉游哉的夏侯郢,哼了一声:“你倒是先过上了退休生活,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夏侯郢半倚在软榻上,听见她这话,笑吟吟道:“纪老板不是答应我了,要养我的吗?”
纪桑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噎了一下,挣扎道:“戏班子好歹也是用你的钱砸钱砸出来的,你就这么放心我,一点不管?”
夏侯郢摇头,“不管,我人都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若是床笫之间,纪桑只觉得是情趣话,她爱听,可在外面,每每听夏侯郢这么说,她就会瞪他一眼,然后控制不住地老脸一红。
虽说是夏侯郢把名下财产都转给了纪桑,但他还有个王爷爵位,每月俸禄也是不少。这一个月以来,光是被皇帝召进宫里就不下五回,明里暗里都是让夏侯郢回朝任职,可他油盐不进,就是不去。
纪桑开始时不理解,毕竟哪有男人不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更何况,夏侯郢若愿意去,凭他之前的丰功伟绩,怎么也是个高官,往后若是立功,再往上封侯拜相也不是没可能。可他摆明了不去,进宫只是一杯茶的时间就找理由推脱,告辞回府。
纪桑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去做官。
夏侯郢斜倚在榻上,闲闲地翻着一本书,闻言,随手合上书,抬眼看她:“你倒是很盼着我去?”
纪桑皱眉:“不是盼着,是觉得奇怪。按理说,这世上有什么事能比权势还能让人心动?”
“那自然还是有的。”夏侯郢起身走到她身边,“纪桑,人生不过七十余载。去掉我遇见你之前的二十五年,剩下的日子也不过是四十五载,而吃饭睡觉这些事情还要占去一半的时间。”他盯着她,眼里映着烛火的微光,薄唇微勾,“我若是入仕,日日在庙堂里周旋,还要再去掉不少时日。若是不做官,我便跟着你,泡你爱喝的茶,准备你爱吃的糕点,看你指导戏剧,听你训人,逗逗你……纪桑,能这样陪着你的日子,其实不多。”
纪桑怔住了,竟然是因为她吗……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除了姥姥,再也没有人给过她如此充实坚定的爱意。那一刻,像是有人拿一把极轻的羽毛在她的心头缓缓地拂过,又像是一粒细小的石粒,落进她的心湖,涟漪一圈圈荡开。
她从未认真算过,人这一生,到底能有多少日子,是属于自己和心爱之人的。
夏侯郢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腹缓缓摩挲她的掌心,声音低哑:“所以,纪老板,你还舍得让我去做官吗?”
纪桑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话。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抱住了他。
从那以后,有纪桑的地方几乎都可以看到平昭王夏侯郢的身影。
*
大剧院在纪桑的精心打理下,已然井然有序,加上夏侯郢的消息网做营销宣传,使得全城百姓都能第一时间得知戏班子的最新动态。每逢售票之日,皆是人潮涌动。
三个月后,纪桑着手筹备新的巡演,然而这一次,她要去苍西——毕竟之前答应过苍西太子梁今越会带领戏班子过去演出。
因事关国邦,纪桑依规矩向礼部呈报申请。待圣上御批才拿到通关文牒,确保沿途无阻。朝廷对此行尤为重视,特在宫中设宴饯行,皇帝在席间郑重嘱咐纪桑:“此去苍西,不仅仅是为了戏班子,更是承大礼风骨,彰显我们大礼国韵。”
翌日,送行队伍盛大而隆重,一同前往苍西的除了戏班子还有出使使臣,护送之人皆是精锐军兵,仪仗鲜明,旌旗招展,远非往昔她之前的私人行程可比。
由于是皇家御演班底,纪桑的巡演十分顺利,所到之处,当地的百姓们都争先恐后买票,火爆异常。
苍西在大礼的西北边,纪桑一行人在禹城演出之后一路向西,沿着官道行进,路途渐荒,天色也暗沉下来。一阵微弱的啼哭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呜咽传入纪桑耳中,那声音凄惶无助,像是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小兽。她下意识掀开车帘,朝外望去,夏侯郢见状,微微挑眉,吩咐听风去查探情况。
听风回来禀告说是前面有人正在哭丧。
纪桑闻言,眉头微蹙,径直下了马车,快步走向前方。
男子衣衫褴褛,跪坐在坟前,头深深垂着,肩膀因压抑的哭声微微颤抖。坟前木牌甚至还没有题字,只有几炷燃了一半的香孤零零地插在泥土里。
而他脚边有一个的粗布襁褓之中,有一婴孩正在哇哇大哭,可男人却始终置若罔闻,连看也不看那孩子一眼。
纪桑皱着眉头,走过去将小婴儿轻轻抱起。或许是感受到怀中人的善意,原本嘶哑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小手无意识地攥住了她衣襟的一角,仿佛攥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大哥,孩子哭成这样怎么不管呢?”她低声问道,手臂轻轻摇晃着婴孩,像是本能一般哄着。
男子闻声抬头,目光呆滞,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良久,他才发出喑哑的声音:“我娘子……她难产去了。”他说到这,肩膀猛地一颤,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是这个孩子……是她克死了她娘!她生了一天一夜,最后出了好多血……血止不住,把产婆都吓跑了……我……我养不起她,也不想再看到她!一看到她,我就想到我娘子……”
他说着,猛地掩面呜咽,泣不成声。
纪桑与夏侯郢对视一眼,而后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孩。沉默片刻,最终轻叹一声,俯身将孩子放回襁褓里,又让人递了一锭银子来,轻轻搁在襁褓上。
“大哥,节哀。”她缓声道,“可并不是这孩子的错,生死有命,怎能怪她?这银子你收着,好歹留她一命,你们爷俩,总要活下去。”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僵坐着,像是没听见一般。
婴孩似乎感受到自己再次被人放下,顿时放声大哭起来。纪桑咬了咬牙,心里不忍,可她此行路途遥远,实在无法带上一个小婴儿,只能狠着心再看了一眼,转身返回上了马车。
夜幕低垂,巡演队伍在客栈落脚,外头的天空压着沉沉的乌云,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纪桑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她翻来覆去,脑海里却不断浮现那婴孩软软的小手攥住她衣襟的画面。她想起那男子绝望的眼神,想起他决绝的语气,心里阵阵担忧。
窗外骤然炸起一声惊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落屋檐,噼里啪啦砸在纪桑的心里。她猛地坐起身,心跳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胸口翻腾。
“你是不是担心那个孩子?”夏侯郢也没有睡着,他起身下床,燃起了油灯。
纪桑点点头,“夏侯郢,你说那人不会真的把那孩子扔下吧。我心里总感觉很不好,想去看看。”
夏侯郢听到她这么说丝毫不意外,反倒是将衣物递给她,“就知道你心软放心不下,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夜雨来势汹汹,二人乘着马车沿着白日行过的道路一路疾行,颠簸了一个时辰后,果然听到微弱的啼哭声,纪桑心情复杂。
那个孩子竟然真的被生父抛弃了,她又十分庆幸,还好自己赶来了。
那婴孩被丢在路边的草丛里,身上盖着的破布早已被雨水打湿,纪桑二话不说,弯腰将孩子抱起,脱下自己的外袍包裹住她。
“夏侯郢,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收养这个孩子。”纪桑说。
夏侯郢撑着伞站在她身旁,“既然陪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做什么,快先上车吧。”
二人回到客栈,发现那名婴孩开始发热。一整晚,纪桑托人找大夫看病,熬药。她没有生育过自然是没有奶水,半夜找不来乳娘,好不容易从客栈讨来了些牛乳喂下。忙活完这些,天都已经快亮了,小家伙哭累了也吃饱了,尽快还没退烧,已经呼呼睡着了。
这是一名女婴,小脸肉嘟嘟的,眼睛只眯眯着一条缝。纪桑忽然想起一个很久远的卡通形象——流氓兔。在她的审美里,这孩子长得丑。可她这样瞧着这个孩子,竟然还有几分欢喜。
夏侯郢问她累不累,一晚上没睡,要不要在此多停留一日让纪桑休息好再上路。若是搁在平常她自然随心所欲,不过现在队伍里还有使臣,她不敢无礼任性,再说还有两天便到达苍西,也不敢随意耽误行程。
照常上路,赵泠云、林三月等人得知纪桑将那个孩子捡回来之后都十分诧异。
“这有什么,我和容弗就是被我娘收养长大的。”廖席玉从纪桑怀里抱过小婴儿,她从小就照顾过妹妹们,十分有经验,低声哄着小宝宝,“我觉得挺好的,说明这孩子和纪桑有缘。欸,纪桑,你可以和我娘一样,也收养好多好多孩子啊。”
赵泠云说:“周大娘为了你们一辈子没嫁人,没生孩子,可是纪桑不一样啊,你说王爷能同意吗。”
这话说在点子上。
纪桑本就不想生孩子,一来是她怕痛,也害怕孩子寄生在母体中对自己造成各种不舒服的影响,她认真想过如果自己生产之后出现盆底肌松弛、子宫脱垂、脱发漏尿产后抑郁等等生育风险,她完全接受不了。二来是因为这里是古代,医疗水平有限,她不敢冒险。
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顺利打道回府,不顺利一脚便就踏了进去,即便是在现代,也是一件极有风险的事。
尽管夏侯郢从没和纪桑提过他想要孩子,可如果纪桑不想生育,而夏侯郢需要为夏侯家留后,那两个人就目前的情况就十分有必要讲清楚,总有人需要妥协,或者——一拍两散。
不过眼下正在巡演,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纪桑从当地找了一个乳娘来跟着队伍照顾孩子。
“对了,给这孩子起名字了吗?”廖席玉问。
纪桑摇摇头,“还没有呢。”
路上纪桑一直沉默不语,她脑子里一直想着廖席玉问的那句——这个孩子能姓夏侯吗?
能吗?她也不知道。
夏侯郢看出来纪桑心里装着事,问她怎么了。
“想给孩子取个名字。”纪桑说,“正给她想名字呢,你说叫什么好?”
“叫什么都好,如果不是你,这孩子说不定就没命了,应当你给她一个名字。”
“照你这么说,她应该随我姓呢。”
“有何不可?”夏侯郢不置可否,“纪桑,不管她姓纪,还是姓夏侯,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也会好好待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
纪桑微微睁大眼睛,她本意只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没想到他已经看出来自己的忧虑。
“谢谢你不介意。”她低下头,伸出手握住夏侯郢的大手,随意地捏着他的手指。
夏侯郢笑了下,问她想起个什么样的名字。纪桑没什么想法,只希望她能充满生机地开心地长大。
“叫葭茁怎么样?彼茁者葭,意思是刚刚生长的芦苇生机勃勃、茁壮成长的意思。”夏侯郢翻过纪桑的手,一笔一划在她手心里写给她看是哪两个字。
纪桑点点头,“这个好!寓意好,又好听。”至于姓什么,纪桑决定让葭茁长大了自己选。
*
两日后,纪桑一行人到达了苍西。进城之后,纪桑撩开车帘,她早就对这母系社会的国家感兴趣,不停看着光景。她发现苍西的男子和普通男子无异,但女子都像梁今越那般,大多身姿高挑,比男子还要健壮一些。
苍西国主按照最高礼仪接见了纪桑等人,融洽交谈间,乳娘命人传了话来,小葭茁久哭不止,喂奶也不吃。
国主听闻纪桑在路上捡到一名女婴,想着要看看,在苍西,随意丢弃女婴可是杀头的死罪。纪桑只好让人将孩子抱了来,没想到葭茁看到纪桑,竟然不哭了,国主不禁感叹这一定是母神的旨意。
纪桑这才知道,苍西能够维持千年女性为尊,是与她们长期形成的生殖崇拜文化有关系。苍西人民相信所有生命的繁衍都是大地母神赐予女性或者雌性生物的权能。因此女性不仅是统治者,更是可以延续生命的象征。凡是能够诞下子嗣的女子都会受到尊崇,若是生下女儿,更会被视为家族兴旺的征兆。
在宫殿、庙宇与城池的雕刻上,随处可以看到象征女性生殖器官的图案。
这不是色情,而是敬畏与信仰。
纪桑太认同了,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种思想风气怎么就没流传至今呢?!否则女性也不至于活得那么辛苦。
当晚,纪桑的剧团将在苍西最大的祭祀台——象台演出。在苍西,象台是祭祀、举办重大庆典的场所。因此,能够在象台演出,便意味着受到了苍西国主至高无上的认可。
消息传遍全城,早在黄昏时分,象台四周便已人山人海。苍西的百姓聚集在台下,等待着夜幕降临的大戏。
夜色深沉,火把在四周点燃,将整个象台映照得仿若神坛,随着铜锣一响,《一代巾帼》正式开演。
舞台之上,廖席玉英姿飒爽,化身昔日驰骋沙场的大将军沈如意。她身披银甲,马蹄踏破风沙,她挥剑斩敌,于千军万马中所向披靡。沈如意曾助苍西击退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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