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像一根被攥紧的细线，每次呼吸都牵扯出疼痛，鲜血流水般涌出，乔晓年好像听到了“咕噜咕噜”的水声，如同冰原上漂浮的冰块缓慢融化，沉没入深海。

原来心脏中枪，是这样的感觉。

乔晓年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她想对冲上前的封希和谈知予笑一下，却笑不出来，掌心透明的水珠轰然破碎。

最坚固的防御，在这一刻却格外脆弱。

“不！”

“乔晓年，晓年！”

乔晓年听到盛棠急切悲恸的呼喊声，感受到自己似乎被大小姐抱在怀里，对方的手捂着她的心口，她还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甜甜的，像是奶糖。

很奇怪啊，盛棠现在肯定浑身又脏又臭吧，她怎么会觉得香。

恍惚之中，乔晓年回想起年幼的情景。

她第一次遇见盛棠时，刚满六岁。

入学前，乔肃再三叮嘱过，让她一定要讨好盛家的大小姐，不管大小姐如何，也要和对方成为朋友。

她疑惑地问，学校的小朋友都长得差不多，她怎么知道谁是盛家大小姐？

“那个穿的最漂亮，一只眼睛是金色的小女孩就是了，”乔肃说道，“乖小年，一定要和她成为朋友啊，爸爸的升迁就靠你了。”

她对公司的事并不太懂，却很听爸爸妈妈的话，果然顺利找到了盛棠。

爸爸没有骗她，才六岁的大小姐有数不清的零食糖果，手里拿着她央求妈妈也买不到的昂贵玩偶，身穿精致的公主裙，头上戴着镶嵌钻石的金色小王冠，一只金色的眼睛比宝石还要璀璨。

大小姐的脾气不太好，其他小朋友只是为了零食才跟盛棠玩，还有人害怕她的义眼，只有乔晓年真的好喜欢她。

在她眼里，盛棠就像玩具橱窗里最贵最漂亮的娃娃——她最喜欢盛棠了。

“大小姐，你的眼睛好漂亮呀，可是，你为什么有一只义眼呢？”

“秘密，不过，如果你和我做朋友的话，那我以后可以勉为其难的告诉你。”

“那我就做你的朋友吧。”

“说好了，你要当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小朋友的友谊就是那么奇怪，盛棠以为她是这段友情的主宰者，可是在乔晓年心里，却认为是自己先向盛棠伸出了手。

直到十岁那年，听到了爸爸妈妈的谈话，她才知道，原来她是一个死去小孩子的替身——她是克隆人。

她活在一场虚假编造的美梦里，洋洋得意地以为自己是个公主，还想当然地施舍真正的公主，妄想成为对方唯一的朋友，真是可笑极了。

那天，乔晓年躲在学校角落里缩成一团，努力压抑哭声，却越哭越难过，越哭越无法抑制，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

模糊的视线中，盛棠跑到她面前，黑色的瞳仁也在流泪，金色的义眼像雨中湿漉漉的宝石，也像太阳。

小时候的大小姐凝望着小时候的乔晓年，将她最喜欢的钻石小狗首饰，奶糖，其他零食，全塞到对方手里。

“为什么要给我这些？”乔晓年问道。

她说：“我……我又不喜欢，随便给你的。”

她说：“乔晓年，和我做朋友这么委屈吗，你不会也不愿意做我的朋友了吧？”

她说：“这是最贵的钻石，最好吃的糖，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别离开我。”

“乔晓年，你不能死，你说了你要活下去，我还没有告诉你义眼的秘密……你不能死！”

盛棠声嘶力竭地唤乔晓年的名字，她的义眼因为电量耗尽而失去颜色，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滚下来，溅落到她的身上，和年幼时漂亮的小公主泪流满面的画面重合。

“对不起啊，棠棠……我食言了。”

乔晓年用尽全力睁大眼睛，仍旧看不清盛棠的脸。

她仰着头，鲜血不断从她唇角溢出，从心脏涌出，盛棠怎么捂都止不住，双手染成红色。

在乔晓年想死的时候，她的朋友们告诉她，她是她的同类，她要为自己活着，为她们或者。

在她想要活下来的时候，命运却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如果每个人死了都会变成丧尸的话，我希望……你能……”乔晓年看着盛棠，虚弱地说。

“不，不！”封希颤巍巍地站起，想要把乔晓年抱起来，“还有救……我们去找闻彻，他一定可以救你的！”

谈知予强忍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她已经没有精神力发动天网了，只能颤抖着举起枪，保证丧尸不靠近她们。

开枪的是直升机火海里烧焦的棕发作战员，明明已经变成丧尸，却不知为何对盛棠还有一股执念。

谈知予双目通红，崩溃地补了一枪，将其爆头。

盛棠的身体晃了晃，大脑一片空白，低声道：“对，对，闻彻……”

乔晓年用力笑了一下，轻轻推开封希的手，余光瞥到自己口袋里还剩下一半的巧克力，勾了勾手指，试图将巧克力拿出来。

她之前，觉得自己是寝室里最没用的人，没有舍得吃，想将巧克力留给封希，没想到……

这个动作对现在她的来说太过艰难，她只好抬起食指，想摸大小姐宝石般的义眼。

可仍旧触碰不到。

“谢谢你，希希，如果不是你，我，我就不会觉醒异能，就帮不到……你们了……”乔晓年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微不可闻。

“你们不要难过……也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啪嗒——”

乔晓年的手瘫软下去，从盛棠的脸颊滑落。

耳边，是她最后的话语。

你们不要难过，也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须臾，她浑身笼罩着一层半透明的水光，如同之前的鲁伯特之泪，心脏位置却仿佛结了冰，寸寸破碎。

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乔晓年

异变能力：【鲁伯特之泪·B级】

备注：异变的人类尸体。”

粉红色的像素字，第一次让封希觉得残酷而冰冷。

她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感到头痛欲裂，脑海中是穿越那天，第一次见到乔晓年的画面，还有原主记忆里，她很多次和她一起吃零食，聊天，上课的情景……

“咳咳，咳咳咳！我，不——！”盛棠不敢置信地呆在原地，忽然呕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下。

“封希……封希……”谈知予用力擦着怎么也擦不完的眼泪，抓住封希的手臂晃动，沙哑的声音将她唤回现实，“直升机已经跑了，这里丧尸越来越多，封希，我们先离开！”

封希眨了眨眼睛，回过神。

她克制不住手指的颤抖，将指尖停留在盛棠鼻息下。

“还……活着。”

封希喃喃，转身想抱起乔晓年，指尖在触及到她冰冷的身体时失控地瑟缩。

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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