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陈爷手中油灯昏暗的灯光，梅婶蹲下身子将屋内人的脸都细细看了一遍，轮到季不言时她还粗暴地掰过少年的脸，上下左右全部看了一遍，才站了起来。

季不言拳头都握紧了，要不是环师姐传音过来让他冷静，估计早就一拳打上去了。

“这脸确实可以啊，杏春这回是立了大功了。”梅婶满意地点点头，笑呵呵地说道。

陈爷继续谄媚地陪笑：“那可不，毕竟是您的侄女儿！那眼睛可尖着呢，在街上走了一圈，就指定了说要弄这个人嘞。”

“陈爷，你就别夸我了，没有你和那些弟兄们，光靠杏春一人也没法子将这货弄来呀。”

屋外突然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随后一阵轻盈的脚步，屋内便又多了一个人。

季不言心里突了一下，是那个骗自己喝下有迷药的茶水的杏春！

杏眼桃腮的少女浅笑着，手中拿着一件厚实的披风，莲步轻移走到了梅婶前面：“姨妈，夜深了，小心着凉。”

梅婶十分受用地任由少女替自己披上了披风，感慨道：“好孩子，今日是为难你了。可你也要知道，咱们不出手，那些官老爷仙老爷们……哎。”

美丽的少女咬着唇，摇了摇头：“我都明白的，姨妈也是一片苦心。”

“你明白就好，”梅婶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指着季不言的方向问道，“可问清楚这小伙子背景是否清白了？要是捉到什么不得了的人可就不好咯。”

杏春垂下眼眸，嘴边挂起一抹讥讽的笑容：“放心吧姨妈，我跟着看了他好久，应该就是个和朋友一起来平河府游玩的普通人，能有什么背景？见到我的时候都结巴，不过是个色令智昏的人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话音刚落，蔺兰晓几人的脑海中就传来了环持心没憋住的笑声，两个小姑娘也想笑，但碍于师兄也能听到只能极力忍耐，只有季不言一人默默揪紧了地上的干草。

什么叫色令智昏，看见美人就结巴？自己那是天生结巴好吗！

季不言被气得白净的面皮都红了，幸好这屋内除了陈爷手中的一盏油灯之外并无其他光源，昏暗无比，不怕被别人看见。

那头梅婶和杏春还在交谈，陈爷见缝插针地又吹捧起来：“杏春姑娘和梅婶果然是亲人，都是善心肠，又聪明能干。尤其是梅婶，能想出用张伯的酥油饼来代指货物们，实在是太厉害咯！”

梅婶被他夸得眼睛直眯，摆摆手：“哪里，总不能直接说尖货次货吧？纯白糖的是一般货，白芝麻糖的是性子软和些的好货，黑芝麻糖是性子倔的，猪肉的就是最顶级的尖货，这样也方便老张下料，你们抓货时也知道轻重。”

“你看看，梅婶这条理多清晰，怪不得那些老爷们都喜欢来您这儿拿货呢！我老陈能跟着您喝口肉汤就心满意足咯！”

说完男人夸张地笑了起来，梅婶也咧开了嘴，杏春拿出手帕遮住自己的口唇，粗旷、低沉、清脆的三种笑声混合在一起，在昏暗寂静的柴房之中显得尤为瘆人。

将无辜的人比作货物，这般随意又轻挑的姿态，让装作昏睡的几人没了笑意，只觉得愤怒至极。

环持心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要不是身旁的季不言死死拉住了她，只怕她已经跳起来暴揍这三人了。

蔺兰晓和洛明霜两个小姑娘听得也是眉头直皱，尤其是想起白日里梅婶向她们推荐的酥油饼，俨然是将师姐妹三人当作了可以倒卖的货物，更是气得不行。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芥子内，凌平宵脸黑得如墨，浑身散发着要将周围冰封的强大威压。

纵使自己从前走南闯北，也曾见过略卖人口的腌臜事儿，救下过差点被卖的无辜之人，但她却从未听过这些加害者亲口说出这些话。

太肮脏、太恶心了。

最让人心惊的是，凌平宵注意到了梅婶提到过多次的“官老爷仙老爷”，官老爷自然指的是凡尘各类官吏，那么“仙老爷”呢？

是不是指的就是，某些修士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凌平宵就觉得内心那团火焰又燃烧了起来，并且越烧越旺，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自己的理智吞噬。

“唔……”清冷若仙的女人眉头紧簇，唇边留下一道艳红的血迹，那是她为了稳住自己的心神而咬破了舌头流下的。

冷静，必须冷静，如今已经知道了是谁利用蒙魂散抓人，那么背后买她们这些“货物”的人自己也不能放过，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被人狠狠吹捧了一番，梅婶心满意足地抬了抬手：“点灯，把她们叫起来吧。”

陈爷连忙去点燃房间角落的油灯，杏春则是从袖中取出了一包药粉，然后用油灯上的火苗将其燃烧了起来。

药粉就这么变成了呛人的烟雾，慢慢地在房中蔓延开来，不过一刻，房内晕倒着的凡人们就都醒来了。

被抓来的人有男有女，但女性更多一些，看皮相都是美人，只是都迷茫惶恐极了，环持心几人立刻找准机会也假装醒了过来，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有个姑娘看起来十分机敏，眼尖地看见了梅婶，大叫起来：“你、你不是白日里和我聊酥油饼的大婶吗？为什么你在这里？我又为什么在这里？这是哪儿？”

梅婶面无表情，杏春则冷笑一声，上前狠狠扇了发问的那姑娘一个耳光：“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给我闭嘴，乖乖听话！”

那姑娘被扇得直接倒向了一边，脸上顿时变得红肿，嘴角也有点点血迹，发出了呜咽的痛呼。

其余所有人都被杏春的狠辣吓了一跳，瑟瑟发抖起来，有胆小些的姑娘已经知道自己大概是被人拐了，开始小声哭泣起来。

而凌平宵则在杏春扇人的一瞬间，就觉得刚被压制住的心魔又活跃了起来，无法避免地生出了一丝杀意。

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是啊，是啊，这样的人，帮着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不就应该去死吗？快拔剑吧，把他们都杀掉就好啦，呵呵呵呵。”

熟悉的妖媚声音再度响起，心魔这回甚至模模糊糊地凝聚成了一个人形，只是围绕在黑气之中，让人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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