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明月》
这一个月来,桑瑱经历了太多次这样的绝望。
先是上元节妹妹的死,然后是那些阴魂不散的追杀,再到心上人屡屡受伤。
桑瑱忽然发觉自己是如此弱小,弱小到谁也保护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空谷暗夜,一轮硕大的圆月透过山洞映入眼帘,昏暗的光晕照在女子的容颜上。
“别怕……”
正望着洞穴外发呆,忽然听到怀中人呢喃,桑瑱俯下身,认真倾听。
“桑瑱,我在,我在呢,你不会有事的……”
这声音虽然微弱,但他还是听清了。
他推了推她,“忘月……”
女子双眸紧闭,似乎还沉浸在可怕梦境中,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桑瑱快走!你快走啊!别管我,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此话一出,桑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的容颜一如初见时那般明丽,只是这段时间奔波劳累,原本就巴掌大的脸,此刻更加消瘦。
“对不起,让你在梦中也为我担心了……”
月光下,青衣男子紧紧抱着沉沉睡去的女子,无助地哭着。
许是之前消耗过大,而初春天气最是多变,忘月这次风寒持续了很久,中间反反复复,高烧不断。
桑瑱心急如焚,最后下定决心,等她好一些就离开这山林。
她需要药,需要有营养的食物,否则久病成疾,身体一定会出现大问题。
可他们能去哪?
他想了又想,想到了小木屋。
小木屋离此处不远,周围药草繁茂,飞禽野兽颇多,温饱不成问题。
而且,那里的地形对两人来说皆十分熟悉,杀手们很难寻到他们的踪迹,怎么看都比躲在这里自生自灭强。
于是,等她身体稍微好转,两人便立即动身前往容城。
这次他们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但很快又被人盯上。
桑瑱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将原因锁定在她体内的血蚕蛊上——绿舟能通过蛊虫确定他们的方位。
他为心上人配了蛊灵散,那些阴魂不散的追兵终于散了,但她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蛊灵散浓度越高,对身体的损伤越大,桑瑱沉默地看着对方强忍不适、故作轻松的模样,内心早已翻涌。
“桑瑱,不要老皱眉,笑一个嘛,快对我笑一下。”
她看出了自己的担忧,笑着逗弄,想让气氛活跃些。
桑瑱望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心想:要是能再为她再做点什么就好了。
他心底渐渐有了主意:他要换蛊。
他要把蛊虫引到自己身上,这样她往后再也不会受这东西威胁,她可以做回自己。
桑瑱原先想的是,等回到小木屋,等她身体好一些的时候,他就想办法把她弄晕,然后将蛊虫弄走。
可他们路过晚湘村时,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想去救那个奄奄一息的婴儿,但孩子的母亲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于是,一切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晚湘村死人了。
那些丧心病狂的追杀者,为了问出她的行踪,竟然将屠刀斩向无辜的村民。
第一个死的是张里正,那个对“连清”格外关怀照顾的老人。
第二个死的是名叫“何五”的中年人。
桑瑱与他并不熟识,记忆中他话不多,家中有好几个儿子。
第三个死的是那个叫“铁牛”的少年,桑瑱记得在饯别晚会上,他曾给自己敬过酒。
三条活生生的生命,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瞬间消逝,这对于道德要求很高的他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然而,更糟糕的是,那个暴露他们行踪的女子——阿彩也死了。
她是为了保护他而死,她帮他挡下了绿舟杀手的致命一击。
桑瑱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怀中阿彩气息逐渐微弱,临死前艰难开口,恳求他一定要救活她的孩子。
桑瑱含泪答应了。
得到肯定答复,那位母亲笑着闭上了双眼。
周围打斗还在继续,忘月仍在与一众杀手搏斗,她浑身是血,身上的伤口多得数也数不清。
桑瑱望向满地的惨肢与尸体,内心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厌恶,这几个月来的疲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们两人,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了。
他开始不得不认命——或许从一开始,上天就没打算让他们活下去。
他们越是挣扎,就会有越多的人死去。
桑瑱放开阿彩的尸体,爬到小宝面前。
小小的人儿浑身僵硬,早已同他母亲一样,没有了生气。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与悔恨。
死了,都死了,因为他们,全都死了。
一想到自己的到来给晚湘村带来了这样的灭顶之灾,桑瑱恨不得自己也成为地上的一具尸体。
是啊,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怎么还有脸活下去?
桑家子民从来都是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可这段时间,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们逃命情非得已,但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又岂非个个都是自愿?
万念俱灰间,他突然想,要不,就让那些杀手将他的生命终结于此吧。
他静静地等待着想要的命运,可惜,天不遂人愿——桑锦、桑绣回来了。
杀了他亲妹妹的桑锦桑绣,竟然回来帮他们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时,“仇人”竟然变成了救命恩人,真是讽刺啊。
有了这对兄妹的帮助,他们终于突出重围,她也因身受重伤而昏迷。
桑瑱将他们带回了小木屋。
与半年前相比,小木屋的一切没有改变,然而他的心境,却早已不同。
她醒来后,四人围坐桌前,仔细分析着目前的处境——不日后,绿舟杀手与各路江湖人定会寻到这片山林,大战一触即发。
若是强攻,仅凭四人之力,绝无生还之可能,所以只能想办法智取。
她提出,以自身性命为交易,让绿舟确保他们三人安全。而她再借此机会,当众服下假死药,金蝉脱壳,从此摆脱“黑衣罗刹”这一身份。
这办法听起来可行,但十分冒险,稍有差错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换做从前,桑瑱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可因着晚湘村村民之死,这次,他什么也没说。
四人又开始商量具体细节,想尽办法让这个计划尽善尽美。
这出假死戏成功的关键在于:不能让旁人带走她的“尸体”,也不能让别人靠近她。
否则,若有人为了那千两黄金,不管不顾地杀来,他们四人绝对无力抵抗。
因此,必须制作出一种毒药,让靠近的他们的人,有致命危险。
桑瑱首先想到的是“十步断肠散”。
这是一种失传了很久的毒药,凡吸入此毒者,十步之内必定七窍流血而亡。
但这玩意儿过于阴毒,配方早已失传,他并不会配。
不过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十步断肠散的厉害,不会配又如何?只要最后症状相同,谁还敢验证真假?
桑瑱根据断肠散的症状,配出了好几副毒药,这些毒药叠加使用后,最终呈现的样子与断肠散相似。
那两日,他几乎没有休息,不是忙着为昏迷的心上人包扎治疗,便是外出采药制毒。
他也曾尝试小憩,但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张里正、铁牛、何五、阿彩和小宝的身影。
那天晚上,他实在累极了,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于是,他又看见了张里正。
张里正拄着拐杖,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质问他:“为何要回来?为何要害大家?”
跟在张里正身后的何五听到这话,突然抬头。
下一瞬,一道寒光闪过,一名手持金刀的汉子自远方疾驰而来,何五人头落地。
鲜红的血,染红了桑瑱的眼睛,也染红了他身旁少年的衣角。
铁牛一步一步向前,声泪俱下:“俺才十六岁,俺还没娶媳妇,你为何要害俺?”
桑瑱无法回答铁牛的问题,只能忐忑地不断后退,直到他感觉背后站着一个人。
他缓缓转身,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正怨恨地瞪着他。
女子的胸口还在不停地冒着鲜血,她举起怀中婴儿,双目猩红:“你不是答应会救小宝吗?为何他还是死了!为何他还是来找我了?你这个骗子!说话不算数的骗子!你对得起我吗?”
眼见众人将他团团围住,桑瑱只觉得无尽的悔恨与愧疚如潮水般涌来,疼得他急于寻求解脱。
“桑瑱,醒醒。”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醒醒!快醒醒!”
他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坐在木屋的厨房内,身旁桑锦、桑绣满脸担忧地望着他。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一切只是梦。
桑锦皱眉问:“做噩梦了?”
桑绣递来一杯温水,关怀道:“来,喝口水压压惊。”
桑瑱接过杯盏一饮而尽,起身走到门口,抬眼望去,隔壁房间的门紧紧闭着。
自昨日在晚湘村与一众杀手激战后,她身负重伤,身体愈发孱弱,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状态。
桑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状态,转头对着兄妹俩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没事了,我现在来炼药。”
他拿出之前买得假死药药材,仔细地将它们一一整理出来。
那时,他们被成群结队的人追杀,以为未来没有希望,桑瑱也曾想过给她一枚假死药,让她借机摆脱“黑衣罗刹”的身份。
可到底条件不成熟,假死药一直未能炼制,如今倒是正好派上用场了。
他炼药时,桑锦、桑绣帮不上什么忙,于是自告奋勇外出盯梢。
屋内,又剩下他一人。
炭火煮药汁的声音“咕噜咕噜”作响,桑瑱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的噩梦来。
虽然佯装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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