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打排球不是跳芭蕾》
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那我如今这种情况,算什么呢?借身还魂?临死前的幻想?我是到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啊?
我有三个主要的疑问:
第一、我成了里见悠,那里见悠去了哪里?
第二、为什么我会变成里见悠?
第三、我还活着吗?
如果能知道问题的答案,我或许不会这么惶恐不安。
冷静。
——
2010年6月,我所在的居住地突然发生了地震。房子倒塌之前,母亲冲过来护住我,世界自此变暗。
我在倒塌的废墟中存活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十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十个小时。时间概念过于模糊。
祈祷救援期间,从没有人回应我。狭小空间内根本无法活动,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我那时候死了吗?记不起来了,我没有撑到最后。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我和我妈都昏了过去,接着等到了救援。嗯,是这样。
再次醒来,我就成了里见悠。
那天早上,母亲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我满口胡言,过于异常,她才带我去医院。
所以,里见悠也同我一样,只是睡了一觉?没有任何的征兆就消失了?
我在看里见悠的日记。
他小时候的字体稚嫩圆润、口吻天真、用词极其陌生,像去清水寺游学、北海道滑雪、全班一起下水捉鱼,都不像是我贫瘠脑袋能编造出来的东西。
环境使然,里见悠有一个比我轻松很多的童年。他作为一个男孩子,普通地长大了。
随着往后翻阅,我发现日记的内容逐渐不正经。
升入小早春中学后,里见悠就很少写日记了。他拿日记本当记账本在用,年末还会总结一波,得出负资产的结论。
“刷啦啦~”
我随手翻阅最后一个本子,满目的潦草字迹,除了记账,还是记账。我不理解,他怎么有这么多东西能买?
有点心塞啊,一想到他居然把一整本账单也锁起来,我就更心塞了。
不至于啊,哥!谁会偷看啊?
“面包、牛奶、文件袋、试卷、补习费、打击馆、回礼……”
……里见悠也要补习?
好吧,也不是很意外,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人。
从他购买的东西里,我窥见了他过往生活的一角。
去学校、上补习班、回家,三点一线。午饭如果不吃便当,就去便利店凑合。
周末放假偶尔会出去和朋友玩,有时还会去附近的打击馆打球。认识的同学朋友过生日,或是过节日,思考该选择什么礼物和回礼合适。
他似乎活得不错,人缘也挺好。
那为什么从来没有朋友联系他呢?
里见悠的手机很新,没有多少私人图片和资料,就像他的人际关系,由里到外干干净净。
想到那个可能性极高的原因,我忍不住叹气和感到悲哀。
我曾搜索过相关信息,有两个重要发现。
第一,我所经历过的地震,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
试图打家里人的电话,也没能接通。曾经登录过的软件,账户甚至没有注册。
那些东西,就像浮在水面上的虚幻泡影,一戳就破,时时刻刻提醒我——这根本不是你的世界!而是里见悠的!
他同我一样,也经历过地震……这是第二个发现。
我之前跟部员说,初中就读的小早春在东京,其实不正确。
这所学校位于宫城名取市,那是母亲的故居。就在今年初春,东北地区的地震引发海啸,淹没了大半城市。小早春也在影响范围之内,里见悠是幸存者。
家园被毁,所以他们才会搬来东京。
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地震,里见悠消失的时间,却比我晚上大半年。
为什么呢?两个世界的时间线是不同的吗?
还是说我游魂似的远渡时空,强占了他的身体吗?那他很有可能变成离体的幽灵,在周围看着我干出种种蠢事……这种事情,不要啊!
我宁愿他跑去当徐悠去了。
平行世界——姑且这么认为吧。
出于某种不明原因,平行的我和里见悠,在错位的时间节点上相交,人生也因此错位。
如果能再次相交,那我们的限时体验说不定会到此结束,听起来很不错对吧?
假使这个前提是地震呢?我不喜欢这个危险的前提,但这却是我回家的希望。
要不然我和里见悠,总有一个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为什么我没有直接死去呢?只有一个人的话,绝对撑不下去的吧?
我平静地把日记本放回了箱子,里面除了本子,还有一些玩具、装饰品、食品空包装、贺卡书信。应该是别人送的礼物,而里见悠保留了下来。
我拆了他所有能看见的书信。
信有二十几封,有表达友谊的,也有告白信。由此,我看到了其它人眼中的里见悠。
他是学校里的优等生,高高瘦瘦,会打一些球,性格比较安静,喜欢看一些悬疑类的小说和电影。
而我怕鬼、怕黑、怕软体动物,从恐怖片晚上会睡不着,根本不看悬疑小说,也不怎么运动。
他有几个经常一起玩的好朋友,但里见悠不常赴朋友的约,因此被朋友评价为太有距离感。
不,他只是没钱出去玩了,又不肯开口向母亲要。
女生向他告白,似乎也没人抱着会成功的念头,连名字也没写。
告白信,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才留下来的吧?
其中还有几封信皱皱巴巴的,像被水泡过,字迹糊成了一团。我勉强辨认了一些,大部分在“十分感谢xxx”。
说实话,这里的人也挺有分寸感的,写信都用一堆敬语。
我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一一把他的东西收拾好之后,静坐在地上发呆。
透过阳台的玻璃门,能看见外边渐昏的天空。凉爽的晚风吹进来,人的心情重归平静。
这个房间,原来有这么寂寥的吗?
衣服堆不满挂衣架,书本填不满柜子,地毯只铺了半边。
“你在吗?”
无人回应,哎呀。
我现在想找个人聊天,不过他既然不在,那我也走。
一楼客餐厅的电视机被人打开,综艺嘻哈的笑声充斥着房屋。
过了许久,玄关传来开门的声响,有人回来了。
套着围裙、撸起袖子的男生顿时从厨房探出头,对过道上走近的母亲柔和地笑说:“欢迎回来。”
“小悠今天回来得好早,在做饭了吗?嗯嗯,咖喱的味道~”
她就像一头不谙世事的鹿,嗅闻不出空气中的异常。
母亲跟我妈,终究只是长得像。说话的方式和一些行为习惯,都不太像是同一个人。
平行世界……吗?
里见悠有自己的朋友、家人,还同我一样,经历过一场地震。现在他妈妈,就站在我面前,眼神流露些许疲惫、浅笑吟吟地看我。
“今晚吃咖喱饭可以吧?”
我缩回了脑袋,像寄居蟹缩进精致的房子,低头搅弄锅里的鸡肉咖喱。
里见悠不见了,她儿子现在不知所踪,我确实不敢告诉她这件事……我不相信天底下会有日日相处的父母,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她一定有所猜测,只是人类的大脑会自我欺骗,自我美化。
所以就这样,相安无事下去也没关系。在她揭穿我之前,我就是里见悠;在里见悠回来之前,我替他保管身体;我暂时无计可施,也无处可去,只能等待有可能的变化。
开着电视机吃饭时,我试探性地又同她闲聊。
“妈,我今天去医院复查了。”
“是哪里又难受了吗?”
母亲担忧的神色,有点刺痛我的心灵。我避之不及,差点给里见悠整成脑震荡……真是罪过。
我顾左而言他,“我见到哥哥了。”问诊金都是他交的。
“噔啷。”勺子掉进盘里。
母亲的脸色变了,慈眉变成怒目。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不要见他们。”母亲冷冰冰地警告我。
里见悠的家庭关系挺简单的,父亲外遇,母亲离婚,就此变成单亲家庭。仁和悠都被母亲带回了故居,过了几年,父亲找上了门,想带走一个。
母亲让他滚,不过里见仁,主动跟着父亲离开了。里见悠当时上小学五年级,那天夜里母亲躲在房间哭,他开始写日记。
他说,哥哥离开前告诉他,现在他是家里的男子汉了,要照顾好母亲。
他还说,不理解哥哥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家,让母亲伤心。
我也不是很理解,但我妈好像重情,丈夫出轨,她恨屋及乌的,连带着恨上长子好像也正常。
我就没有外遇的爸,我都不知道我爸是谁,问我妈,只说他很早就死了。至于徐瑞,他不是读书的料,很早出去闯荡社会,还傻乎乎地被人骗了一屁股债,让人跑到家里来讨。
母亲的眼神犀利,我应了一声,闷头干饭,不敢再随意吱声。
谨小慎微地回到房间,我转头面无表情地给里见仁发短信,叫他在外面继续再待两年,家里有我就够了。
撤回前言,我和我妈不恨他,不代表里见悠的母亲不恨他。这两件事、两个人,不能混为一谈。
那边过了很久,才回复说“好”。
我彼时洗漱完坐在床上想,他好像也怂怂的,怕妈妈。我这样好像耍了他一通啊……啊嘞?
[去医院的事,你有和母亲说吗?]
里见仁又给我发消息,我一眼就看出他想套近乎……
说实话,我之前挺不爽我哥的,但久违地见到像他的人,此刻心情倒是异常平静。
他同家里好像没什么联系,大概率认不出我不是里见悠本人。
我同他聊上几句,见缝插针地问他现在做什么工作,不会傻乎乎地又被人骗了吧?
里见仁回我说,在帮父亲做事。
……他有爸爸啊。我顿时有了割裂感,全然没了聊天的兴致。我家根本不是我家,我只是无意闯入的外来者。
部门的人给我发来的慰问信息,我一一回复了。
打球打成脑震荡,不是时有的事。里见悠身体再健康,也遭不住我这样糟蹋他的身体。
临睡前的念头一闪,我坐到桌前,翻开一本封面好看的崭新横线本。用简体字,开始给里见悠写日记。
我并不希望有人能一眼明白我写的是什么,所以尽量写得特别潦草、缺斤少两,半真半假地说。
如果里见悠现在真去了我那里,并且!他还能回来的话,大概能看懂。
或者说,他此刻要是就在旁边像幽灵正看着我,估摸会抓耳挠腮地想看我写的是什么东东。
学习汉语肯定是件很痛苦的事。一想到自己受的苦,别人可能也会受,我竟然有点想笑。
[2011年10月29日, 天气晴
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女生。真是太怪了,但是挺有趣对吧?我穿裙子去上学了,还加入芭蕾部跟着他们学跳舞……老师是外国人,唧唧歪歪地自说自话,我也就花了一个月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学校还放了暑假,吹着空调居家学习,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也太爽了吧……哎呀,今天去去表演,不小心崴了脚,当场疼晕……去医院检查,所幸医治及时,病情没有加重,医生说我得多注意休息,每晚做噩梦睡得着才有鬼吧?这个身体也太弱了吧?大丈夫?
得锻炼一下身体才行啊!放心吧,从今天起,我会好好地、照顾自己,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平安快乐!
——郁闷的悠]
除了里见悠应该不会有人看到吧?看也看不出来吧?要不然更狠一点,用文言文?
我缩回被窝里,翻来覆去地有点睡不着,脑中的思绪纷飞。
边上的小夜灯一直开着,外头还有明亮的星星,轻飘飘的云雾,就是看不见幽灵,伤心。
我抬起手覆在眼前挡住视线,却突然闻见一股子熟悉的沐浴露味道。
如果是里见悠,他大概不会给自己下这么多沐浴露打泡。可是……香香的,多好啊。男生就不可以香香吗?
有点娘诶……纱奈受了打击,今晚都没来找我聊天了。
我其实还有点不习惯男性的身体,哪家好人浴室镜子装这么低啊?不,洗澡的地盘为什么要装镜子?!边泡澡边看吗?还是边坐着洗边欣赏?可是我更喜欢淋浴诶?是我想看小丁丁的吗?存在感太强了啊,好难忽视,不得已才施展的泡泡魔法!
我绝对不是变态,救命!
班上的男生还说去温泉男女共浴区?真的假的?不会觉得耻度爆表吗?这里的人都是变态吗?救命!
我根本没有那么自恋好吧……理想型之所以是理想型,本来就是因为“不现实的理想”……里见悠不会知道我对镜子说“请和我结婚”什么的吧?哈哈,拜托,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你,我只是感到新奇……拜托了,一定不要变成幽灵缠着我啊,老子怕鬼!
头好疼啊,我刚刚吃药了吗?
吃了。那就睡吧。可是疼得睡不着,来人!一拳把朕砸昏!
*
第二天一早,戴上棒球帽背起包,我出门了。
昨天的两场比赛,音驹都赢了,而下次比赛要等到下周。他们有说今天部门的早训,病人不用去。
我抬起头看了看远方带着金边的天空,心情有些放松。
“天气不错,适合出门。Let's go!”
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那就去呗,他们还能赶我走不成?
*
里见悠,居然身残志坚地来部门了。
新部员惊讶地看他双手插兜走过来,在他们印象里,里见悠分明是个能躺着就不会站着的人,更别说病了不休息还跑来训练了。
“不在家好好休息,来部门干什么?”
黑尾堵在门口,看着浑身裹得严实的人询问。
我抬头冷酷地回:“无聊,来看看。”
“病人就该回家去。”
真不知道他怎么能做到这么若无其事,脑子真没事吗?黑尾拉长了脸,随后,只听见“唰——”
似长虹的一道音,体育馆的大门在我眼前轰然闭上。
我沉默,简直不敢相信事实。
不是,他真赶我走啊?!真心的?我努力想训练,强身壮体,黑尾大爷又不乐意了?
我拍了两下门,大喊了一声:“喂!黑尾你有没有良心啊?我今儿起了一大早赶过来的啊!”
夜久从侧边的窗冒头喊:“体育馆今天不欢迎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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