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砚见到楚子航的时候，那个男孩正逆着风雨狂奔，她跳下城市小白车去拦，男孩的身躯蕴藏着爆发性的力量，她被撞得后退了一步才稳住。

“醒醒，结束了！”沈曦砚抓住他的肩膀晃了晃，看到他似乎要冻僵了，嘴唇发紫，这一晃倒是给人摇摇欲坠的感觉，生怕把人摇晕，放松了力道，“你爹没死，别急着哭丧。”

“他去哪了？”楚子航问。

“我不知道，但我们分开的时候他活蹦乱跳。”沈曦砚还是抓住他的手腕，果然听到这句话，他一瞬间肌肉绷紧，像是又要跑。

“冷静，你可以去找他，但像个无头苍蝇乱转肯定不行。”她看看天，“起码等雨停，过了今晚，可能明天他就回来了。”

她的语气很温和，带着一股无可置疑的坚定，配合着轻抚男孩后背的动作，她感觉到对方逐渐松懈下力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沈曦砚说，“顺便借我个厕所呗，洗个澡！”

一把勾着楚子航的肩膀，走向小白车。

城市单车只有一个位置，顶多塞一个儿童，不论是楚子航还是沈曦砚怎么算都是超龄超体型了，于是只能沈曦砚晃晃悠悠地慢速骑车，楚子航在一旁走。

男孩一路沉默，沈曦砚也不觉得有问题，她的承诺都已经做到了，无事一身轻。

路过迈巴赫的时候，她不忘叫楚子航去取把伞。

黑伞下的男孩脸色更显苍白，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肩膀却不肯低头似的沉重，一步步朝她走来。

即使她说不用遮她，楚子航仍然把伞往她那边倾斜，好在伞够大，男孩的手指紧紧攥住伞柄，牢牢挡住风雨。

“你记得刚才车在哪报废的吗？”沈曦砚忽然问道。

楚子航说：“记得。”

“车应该有保险，得拖出来才行，不然你爹回来要心疼死。”沈曦砚唠起了家常似的。

“嗯。”可能是想到男人心疼呲牙的样子，他扯扯嘴角，“他是给别人开车的，今天来接我放学。”

“喔，那更要把车拖回来了。”她的关注点不变，还是钱。想了想，没感情地附和道：“他真爱你啊！”

可能这句话没戳到楚子航的内心，他又不说话了，沈曦砚也没劲再哄人，多说几句已经是一点感同身受罢了。

这时他们也到了高架桥入口，沈曦砚忽然停住看向夜色深处。

系统提醒：“发现大地与山之王。”

沈曦砚笑了，觉得这场雨真有意思，眼瞳里点燃一抹金色。

雷霆都司符玺，据称为元始上帝所传，有登天斩龙之功能，其印共四枚。

此时沈曦砚手臂上的墨痕也正在微微发热示警。

在楚子航投来目光时，她脚一蹬，继续向前，“轮子卡石子了。”

管不着啊，她现在只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把小白车还了后，他们打车到了孔雀邸，车费理所当然是楚子航付，沈曦砚口袋空空有心无力。

进门后意料之中没人，这种天气，妈妈肯定是就近去哪个闺蜜家或者酒店开个总统套间几个姐妹疯玩几天，等着台风过去了才会回来，家里的保姆也请了假。

楚子航先是弯腰给沈曦砚找了拖鞋，带着她去客房，找出一套全新的衣服，说：“你先洗澡，今天我家里人都不在。厨房应该有阿姨做好的饭，我去看看。”说完离开时不忘关好门。

贴心周到以至于沈曦砚那点良心又跳了，擦着头发出来在厨房找到了楚子航，鼻尖嗅到生姜的辛味，她靠着墙漫不经心问道：“如果他没回来找你，你打算怎么办？”

男孩搅拌姜汤的动作一顿，头发仍是湿漉漉的，水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显然完全没打理自己就投入到忙碌中，沈曦砚进门看到的散落在客厅地板上的毯子和啤酒瓶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片刻后，她听到男孩沙哑的声音：“我会去找他。”

沈曦砚点点头，“那你找到了可以雇我打他一顿，给点教训。虽然一个父亲肯定不会对儿子还手，但一个儿子恐怕也很难对父亲下重手吧。如果想解气就来找我，给你优惠价。”

还算有点规划，证明心里没完全绝望。

失去双亲时，她也曾呆坐家中久久不能接受现实，直到尘埃落定，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让自己忙碌起来。

沈曦砚放心地坐在桌前等开饭。

楚子航将热好的饭菜和姜汤端到桌上，然后独自上楼，再下来时已经换好了家居服，毛巾搭在肩上，头发半干，坐下来一碗姜汤下肚，脸色总算是恢复点人样。

沈曦砚率先干完饭正戳着手机，冷不丁说：“我叫沈曦砚，你呢？”

楚子航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不知道眼前这人的名字，却莫名相信了她的每一句话，甚至把人带来了家里。

“楚子航。”

“给，我的名片。”沈曦砚掏出小卡片推过去。

楚子航接过，他长了一张好似做什么都会非常认真的三好学生脸，此时眉眼低垂看着名片上寥寥几个字也显得专注仔细。

“你很缺钱吗？我还欠你报酬。”他抬眼认真道，“今天谢谢你。”

“你认真道谢我也要收债的。”沈曦砚道：“钱永远不嫌多，但你欠我的不是用钱还，我还没想好要什么，先欠着吧。”

楚子航轻轻嗯了一声，拿起碗筷低头吃饭，沈曦砚对姜汤敬谢不敏，推到楚子航手边，“我看你面色发白，定是体虚，少年，再来一碗干了吧！”

“你不喜欢姜？”楚子航问。

“我心火旺，再旺要烧起来了。”

楚子航愣了下，说：“家里有金银花。”

“不不不，我胡扯的。”沈曦砚撑着脸眼皮有点耷拉，“你吃完饭，睡醒就是新一天，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过新一天了。”

她望着餐厅那面落地大窗，外面庭院的大树被风吹打，淅沥沥的雨仿佛永远不会终结。

女孩的声音染上疲惫，“你也辛苦了。”

楚子航眼角一颤，两人彻底安静下来，餐厅只余细碎的碗筷相撞的声响。

……

沈曦砚发现自己在船上，外面可能是暴风雨，或是遇到了大浪，舱内的家具从这头移到那头，她的身体跟着床也到了那头。

下一秒她的视角拉远，远到天空，像是乌云里多了一只眼睛，于是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在梦里她并不迫切想醒来，但却异常抗拒画面继续移动。

可这并不随她心意，她看着船在辽阔的大海中无助地漂泊，她恶心的要命，恨不得马上吐出来。

然后她有了人身，成了“沈西烟”，她站在一条走廊的尽头，船身依旧在晃，走廊两边是数不清的门，紧紧关着，门旁挂着金属铭牌，是一等舱的样式。另一边的尽头有一扇开了一条缝的门。

她忽然朝那狂奔，身形踉跄，她一定要打开那扇门看看到底是什么。

速度越快，那扇门越远，终于她力竭倒下，耳畔瞬间失去声音。

人生活在一个充满噪音的世界。

如果一个人体验聋子的世界，一天后再次恢复听力，瞬间耳朵就会坏掉，头痛欲裂。

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吵了。

现在沈曦砚失去了对声音的感知，万籁俱寂。

她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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