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婚礼仪式区门口，我沉默地目送穆珥沿着右侧的小道快步离去。我们没有拥抱告别，没有说些什么下次再见的场合话。她的目的地是健康之家，步伐很轻松，并非因为一切已经结束，而是因为她的身体里充满力量与自信。

我再次想起了安丽娜，和她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

很多个瞬间，我都想跟上去。我迈出脚，然后迟疑、退却。我应该跟上她吗？我希望谁能给我一个指示。如果我和她一起去了健康之家，我可以改变No.1401婚礼起义注定失败的结局吗？

已发生的过去，真的能够改变吗？

如果不能，是否意味着无论我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

这是一个与时间有关的命题。不同于存活演算中凭借占卜就能得到答案，我似乎没办法施展任何主观能动性，只能被动地接受既成的历史。

当身后的大门徐徐阖上，我走入岔路口中间的那条小径。相较上一次我走向好人馆的小道，这里要热闹许多。不少女宾客们在小路上走走停停，有的在路旁闲聊，有的则埋着头一股脑往前走。穿梭在她们之中，以防分娩室像好人馆一样有名额限制，我加快步伐，没多久就赶到了目的地。

在我的想象里，分娩室类似现实世界里的医院产房，干净的病房，先进的医疗设备，怀孕待产的女性，婴儿的啼哭……

事实上，这些通通都没有。

这是一块地面铺设石板的开阔场地，场地内寸草不生，四周却长满灌木丛。最外方则竖着一块洁净的绿色路牌，“Sala de Maternidad（分娩室）”。在西语里，这个名词短语的通用含义是“产房”。然而，由于单词“maternidad”源自“母亲madre”，它的原始含义其实是“母性”，那么，“产房”自然可以直译成“母性厅房”。

产房。

母性房。

最初学习“Sala de Maternidad”时，我常想，它在西语世界作为“产房”的广泛使用，也许暗示着语言与社会都达成了一种共识：母性应当是随着婴儿的诞生而诞生的，它们应当一同在那处小小的空间里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女人不是因为孩子呱呱落地而成为母亲，而是因为那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母性。

母性到底是什么？是怎么也摆脱不掉的附加赠品，孕期激素的产物，社会道德的义务，还是至高无上的品德？

路牌背面用胶水沾了一个装了一沓传单的小木篮。我抽出一张表面平整、几乎没有污渍的传单，一面看，一面走进空地。

【分娩室手册

第二版。由 Empresa de Amor （爱情工厂）印刷

欢迎来到分娩室！您是否认为分娩、成为母亲会带来无尽的紧张、恐惧和痛苦？事实并非如此。在我们的分娩室内，配备了 25 个体验式分娩舱，您可以在此虚拟体验生命诞生的过程，尽享迎接新生儿女的喜悦。孩子是婚姻的结晶，是文明的未来。我们以尊重和无条件的爱欢迎他们的诞生。

进入分娩室前，请阅读提示：

1.最多 25 名女性进入分娩室；进入凭证是婚礼邀请函。

2.工作人员会向您介绍分娩舱的功能和禁忌，请认真听从他们的指示。

3.在进入分娩舱之前，请脱掉所有衣服，进入分娩舱后，在指定位置站好，静待舱门关闭。

4.当分娩舱内的液体通过静脉管道涌入舱内，请尽情感受汹涌澎湃的液体包裹您的身体。您会慢慢上浮，这时，请缓慢伸展四肢，在液体引力的作用下，缓缓蜷缩在狭窄的空间里。当液体浸入您的口鼻，请不要惊慌，液体不会对您的身体造成危害，相反，体验期间，它将为您提供丰富的营养物质。

5.体验一旦开始，不允许重新打开分娩舱离开。请不要试图攻击舱门、舱壁或舱底，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你将永远迷失方向或因缺氧而溺亡。

6.12 岁以下儿童不得进入该区域。如果您看到一个孩童（通常是女童）邀请您去杀死一个苍白的娃娃，请将她拒之门外。

7.体验过程中，不要相信你所处的环境，特别是您触碰到的一切。您的所见、所闻、所感都是大脑复杂的化学反应的产物。思想具有欺骗性。

8.请不要试图计时。时间具有不稳定性，它在舱外的尺度是婚礼，在舱内的尺度是虚无。强调：时间在液体中的流动尤其具有不稳定性。

9.唯一可靠的是由最先进、最理性的机器生成的B型超声波检查报告。请找到尽可能多的报告。

10.如果您在之前的婚礼上参加过由好人馆举办的谈话活动，我们建议您将当时学到的策略运用到此次体验中。最重要的是，继续保持良好的心态。

11.请在1:00 前离开，并确认已穿戴整齐。】

体验式分娩是指常见的分娩疼痛体验吗？

如果真这么直接，即使痛感强烈，倒也无需畏惧。

分娩室的名额是二十五个，此时场地上站了不到十位宾客，我来得不算晚。走到没有人的角落，我攥紧传单，闭上眼，尝试灵视。

尽管我没有在这张传单上发现血迹或明显分泌物，但它的气味，纹理，甚至是纸张本身，都能向旁人传达信息。这也是为什么巴黎的世纪末之夜，那位神秘的中国驱魔师能够通过灵视，获悉西拉蒙的真实身份。

灵视开始后，物理范围内的所有声音消失殆尽。一片死寂中，我的观察视角竟切换到了半空中。如同漂浮在空中的无人机歪歪扭扭地记录地面的一切，又如一只刚开始学习飞行的雏鸟跌跌撞撞地往低处俯冲，双眼捕捉到的画面总是如水波摇晃起伏，荡得我头脑发昏。

我极力聚精会神，平衡住身体。等画面稳定，勉强辨清地面的景象，我立刻抽了一口冷气，心里不住地惊叹，原来如此。

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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