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星输入密码，准备按动门把手。

掌心贴到金属上时，李恩星倏地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今晚真的应该来吗？

自己跟田柾国难道是什么亲近的关系吗？

不，完全不是，他们两个顶多算是水蛭和血包，而且还是吸血的时候没觉得怎样、吸完血又犯恶心的那种。

...

她停顿了一瞬，这才推开门。

房子很大，干净整洁，一如李恩星第一次来时一样。

客厅内还是昏暗，但早已不是因为窗帘，而是因为现在正在半夜。窗帘大大地敞开着，反而用浅淡的月光略微照亮了室内。

...有种奇怪的味道。

李恩星眨了几次眼，这才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她轻车熟路地走到窗前，拨开插栓，推开半扇窗户。

实在是太奇怪了，到底是什么味道...说浓不浓、说呛不呛，就是闻着不习惯不舒服。

夜风吹进室内、刮过耳边的瞬间，头顶突然亮起一片粉紫色的星云灯影。

身后不远处有人说话。

“成人快乐，恩星。”

李恩星吓得一激灵，飞快回头，看清了坐在沙发角落的田柾国。

李恩星恼怒：“你就吓死我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田柾国闷声笑：“这里是我家，你自顾自地进来、又自顾自地开窗户，该吓到的是我。”

田柾国挥挥手上的东西，天花板上的粉紫星云便跟着晃动。

是星空投影仪。

“礼物。”

他说。

光源将他照清楚，李恩星这才注意到他居然没穿上衣。

我真的...好讨厌男的裸着上半身...无论有没有肌肉都看着臭臭的。

能不能把光膀子的男的都抓起来判刑啊！

李恩星嘴角抽了一下，“哥，你先把衣服穿上再来跟我说话行吗？”

田柾国停顿片刻，回答：“...不行。”他突然笑了出来，像是被踩到了哪个笑点，笑得直低头、肩膀耸动个不停，好一会儿，他才颤悠悠地抬起脑袋，露出过于明亮的眼和绯红的脸，“我热。”

他如此解释道。

热？

今晚很凉爽啊？

哪怕没开窗户，室内也不至于热到不想穿衣服吧？

田柾国又向她勾勾手。

李恩星犹豫了一下，略微靠近了一步。

...酒味。

“你喝酒了？”

“嗯。”

距离还是太远。田柾国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伸手抓住李恩星的胳膊，把投影仪放到她的手上。

粉紫色星云朦朦胧胧地映在李恩星的喉咙和下巴。

田柾国看着她笑。

“还紧急做了大扫除，傍晚弄得很乱，怕你来没地方坐。”

“大扫除？”尽管李恩星是他黑，但也不得不承认田柾国的卫生习惯在男的里已经算是好的了，其他人更是lower和lowest，“你家也有需要大扫除的时候吗？”

“有。”田柾国莫名其妙又开始笑。

这状态看着真的很不对劲。

“...哥你没碰啥不该碰的玩意儿吧。”

“什么叫不该碰？”

“Drug。”/“Sex？”

两道声音碰在一起。

...

...？！

李恩星的头皮一麻。

她突然意识到了空气中的怪味到底是什么东西。

惊恐，荒唐，还有难以言喻的恶心，像过境的虫害般密密麻麻地压过来。

李恩星当即就要挣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谁知几次用力，竟然都没有挣开。

这是李恩星第一次在力量方面比不过别人。

李恩星咽了下口水，心悸得愈发厉害。

“松手，我只说一遍。”

后半句直接就是连敬语都没有了。

“啊，看这样子，还是个孩子啊。”田柾国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意有所指地扬起嘴角，“不，已经成人了不是吗？”

“为什么这样？”

“因为恶心，因为脏。”血液仿佛一股脑地涌上大脑，“体.液.交换脏，接吻脏，佐艾更脏。”

“你谈恋爱难道不会做这些事吗？”

“当然不会！爱能满足精神需求，爱只要能满足精神需求就够了！除此之外，一切多余的生理需求都很脏！”

“哈...哈哈...”田柾国越笑越难以自控，眼睛却还是看向她，“这样啊，你是这样想的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两年里田柾国改变了太多，唯一没变的，就是他那双永远过于明亮的、兔子似的眼睛。

现在，他便用这样清澈的眼睛看着李恩星，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脏的。”

他用了些力，把李恩星拽过来。

他在笑。

“很爽的，要试吗？”

脑子里紧绷着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李恩星扬起手里的星空投影仪，发狠地朝田柾国的脸扇了过去。

指尖触及到温热的液体，李恩星蓦地回想起2017，她想自己应该是比那时候成长了，那时候砸人脑袋还得砸好几下才见血，现在扇脸一下就见血了，还有就是，她知道打人可以打脸但不能打脑袋了。

“...啊，好疼。”田柾国低着头说道，他舌尖隔着腮帮顶了顶被打到的地方，依旧带着笑意问她，“被打的是我，你害怕什么？”

他攥了攥李恩星颤抖的手腕，然后才松手。

李恩星脑内一片空白。

她觉得恶心，恐慌，还觉得愤怒。

田柾国怎么能对她说这种话？！

她以为他是要给自己庆生的！

结果他把她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恶心，好恶心。

李恩星没再多说一句话，她踉跄着后退两步，立刻转身离开了这里。

出了门，先是走，紧接着变成快走，然后变成小跑。

直到有些喘气时，李恩星才又慢下步伐。

...好恶心。

李恩星扶住街角的栏杆，剧烈地干呕，胃里翻腾的酸水永远止于喉口，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声带。她却吐不出来任何东西，包括言语。

想回去，想回家。

她以前不会如此频繁地对世界上的一切感到恶心的，都是因为来到了这里，都是因为她变成了一个该死的男的。

李恩星掏出手机，可手机第一次没有回应给她任何安全感。

该联络谁呢？

妈妈吗？但在这个世界里，妈妈的李恩星是个儿子，不是她。

朋友吗？但她只有群狐朋狗友，而且该死的全是男的，然后现在又一个接一个地闹掰了！

女性朋友、她为什么就没有单纯的女性朋友呢？！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处在这种可悲的恋爱-被甩循环里呢？！

李恩星颤抖的指尖反复划动着联系人列表，直到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

张元英。

某种本能的灵感促使着按下拨打，而等待接通的时间里，高高悬起的心脏又逼迫着挂断。几近焦灼的拉扯中，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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