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听见心声后》
第36章脸红
如若是数月前,他定又会觉得眼前的少女离经叛道。一个闺阁小姐,得知自己未婚先孕,竟不慌张,也不恐惧。
既不找家中父亲做主,与他商议婚期,也不打算私下寻医,料理了这个麻烦。
反倒拉着他的手,逼他立下一张去父留子的字据。可他如今多多少少知晓了些她的处境,竟觉得也可以理解了。
她定是心底渴望亲情,所以才想生下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那她为什么不能盼着与他有个家呢?
不理解。
难道是怕他会同宁国公一般吗?
怕他日后对她始乱终弃,怕他会不疼爱他们的孩子?可他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沈砚抿住唇,有些不大高兴。
宁沅蘸了墨,一气呵成地写了许多,旋即贴心地把纸笔一同递给他。
“你通读一遍,没问题的话在这儿写上名字便是。”是一手清秀的小楷,沈砚一目十行。
无需他承认,亦无需他抚养,若日后必须见面,只可让孩子唤他阿叔……
他蹙了蹙眉。
把他撇得倒干净。
他把笔搁在砚台上:“不签。”
“……为什么呀?“她小脸一皱,再度拿起笔来,递至他眼下道,“咱们有话好商量嘛,你若是有哪里不满意的话,也可以再补几条。”
再补?
再补她干脆说压根没认识过他好了。
沈砚凝着眼下那只递笔的手。
秀白细嫩,指腹却稍带薄茧,明明该是养尊处优,却又在细微之处透露出其主人所历的风霜。
他这才留意到她的手背上带着些许木刺。
那时她反应迅速,及时抱了脑袋,兴许是被落下的木板擦过了手背,却来不及遮挡,之后又把手缩回了大袖之中,所以才未被他察觉。
沈砚伸出手来。
宁沅颇有眼力见地把笔杆子往他手中送了送。谁知他无视了那支笔,径直圈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至眼前。
她不可避免地朝他倾身过去,压在坐榻的小几上。见他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她的手指忍不住地蜷了一下。
“你,你干嘛?”
沈砚好心提醒道:“你难道不知道疼吗?”“应当是擦破了点皮,没什么大得.……”“是木刺。"他打断道。
“木刺?待我回府后用针挑了便是。“她不甚在意,“你还是快签字吧。”
其实她只是有点隐隐地难受,并没有特别疼。但沈砚看上去似乎颇为在意,眉心越蹙越紧,最终,他的指尖抵住了她的手背。
宁沅呼吸一滞,下意识想要抽回手来。
可她不动也罢,这一动,招惹得沈砚干脆用另一只手包住她,指尖微微陷入手背之中。
“我帮你弄。"他轻轻道。
指尖沿着木刺缓缓推去,许是怕弄疼她,他的动作放得很轻,直至那木刺压出些许,再被他轻而易举地挑出来。宁沅本就垂涎他这双修长如玉的手,如今看着它轻缓地划过肌肤,总觉得心中异样。
加之他方才那句音色沉黯的“我帮你弄”……宁沅轻而易举地想到了话本里的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再往深处想一点点,便觉得羞耻至极。
她屏住呼吸,未再出声,端端正正地坐着,脊背绷得很直,努力端出一副单纯无辜的神情。
而沈砚的余光将这一切悉数收入眼中。
他亲眼看着宁沅的脸愈发地红,自颊边一路红至脖颈。他默不作声地看了许久,眼见她从神情复杂逐渐变至懵然。
直至放开她时,她仿若只是一个因旁的男子牵一牵手,就害羞到不行的小姑娘。
她真的很会装。
寂静之中,沈砚看着她颊边艳色,故意火上浇油道:“宁小姐,你在想什么?”
………啊?“宁沅赶忙躲开他的目光,垂首摇了摇头,一张小脸染得更红,“我什么都没想。”
“那你脸红什么?“他平静地问,“你甚至都不敢看我。”
宁沅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抬眼时学着沈砚一贯的神情,强行把目光落向他的眼睛。“我看了。”
他自觉好笑地对上她的目光,戏谑自眼底一闪而过,而后便自她那双清凌凌的眼中窥见了自己。瞳仁澄澈,除却他,似乎什么都容纳不下。他心头一紧,眼睫微垂,赶忙撇开视线。
在引诱他一事上,大抵没有人能比得过她。宁沅好脾气地蔼声道:“沈砚,你在想什么啊?”“你脸这么红,不会也什么都没想吧?”
他抿了抿唇,向外唤道:“明决。”
话题被某人不动声色地转移,宁沅大度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含着笑垂眸去看她起草的那份字据。明决应声而入。
沈砚道:“去把咱们府上的大夫请来。”
说罢,他示意明决附耳过来。
至于他小声叮嘱了明决些什么,宁沅并不清楚。待明决走后,宁沅好奇问道:“请大夫?不是开方子抓药就行了吗?怎么如此大费周章……还有,这字据你到底什么时候签啊?”
“我找大夫给你开堕胎药,这字据就不必签了吧?”………啊?"宁沅的
笑容凝在了唇边。
“啊什么啊。"沈砚起身道,“时候不早,我还有事,你在这儿候着他便是。”
“待他给你开了药,让明决送你回府去。”宁沅气鼓鼓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觉得沈砚就是想赖着她,结果发现孩子并不能作为束缚她的条件,反而成为了她追求自由的动力,便一改之前的态度,不打算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待大夫过来,垂帘把脉开方,把药方交给了一旁候着的明决。
沈砚不在,明决亦不在,这是个打探消息的大好时机。她知道这人大抵是沈砚心腹,干脆隔着帘幕,先发制人道:“大夫,我腹中的胎儿是不是保不住了?”大夫微微一愣:“胎儿?什么胎儿?”
啧,她就知道。
沈砚先前定是吩咐了明决,让大夫故意说她没有怀孕,好暗中把这个孩子给打掉。
如果她真的没有怀孕,那她之前月信不来,恶心想吐该怎么解释?
沈砚渴望她几至痴狂,却对她隐忍克制又该怎么解释?宁沅嘴角一撇,眼中当即包上了一汪泪,哽咽道:“药王曾言,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却没想到您身为医者,竟联合着权贵,一同欺压民女,呜鸣呜……
说罢,她作势去抹泪。
“这……姑娘,此话怎讲?”
大夫在帘外一头雾水。
来之前,公子身旁的明决只告诉他,这姑娘身子不大好,让他把一把脉,为她开一个安养之方。“你想想,我好好一个姑娘家,公子却不让您去府上给我瞧病,是为了什么?”
一把年纪的大夫闻言亦是费解。
是啊,为什么呢?
“自然是因我的身份不配留在你们公子府上,更不配诞下他的孩子,只能被他圈养在这里,被他喂下什么断子绝孙的东西,好受他日夜磋磨。“她继续在帘内抽噎,“大伯,我的命好苦……”
既是圣手,怎会无恻隐之心?
听着这哀恸的哭声,大夫也难免心生怜惜。于是他做了个大胆的猜测:“…姑娘是此间的女囚?却被我家公子在审讯之中一见钟情,逼迫你与他共赴一场不为世人所容的旷世绝恋?”
帘后的宁沅噎了一噎。
不愧是花甲之年的人,见多识广,便能波澜不惊地说出这种她都想不出来的东西。
她顺势应下:“正是如此。”
“大伯,我已命苦至此,有什么实话你就同我说了吧,若他执意不愿意我诞下这孩子,我便听他的话,只要他开心心,不再折磨我就·……
啊呸,她听个鬼。
只要她套出来话,她把那药有多远就扔多远。“这位姑娘,公子仁善,又怎会是亲手扼杀自己孩儿之辈?”
“此前他强迫姑娘……或许是用情至深,终究是少年人,血气方刚,难以克制。”
说到这儿,他老脸微红,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他今儿让我来,绝不是给你什么避子汤药,确确实实只为给姑娘开一副调理身子的方子。”
“此话当真?“宁沅止住抽噎。
“当真!姑娘若不信,待那药拿回来,随意找懂医术草药之人相问便是。“大夫打包票道。
“姑娘,看得出来,我们家公子待你确然不一般,府上这么多名医,他只让我们给两位姑娘瞧过,一个是我们公子的未来夫人,宁国公府家的大小姐,另一个便是你了。”
…恩,也可能这两位姑娘其实是同一个人。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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