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信》
第39章
Chap.39
“您觉得他怎么样?”晚上施承良回来用饭时,施嘉莉问起他对李岘祺的看法。施承良停住筷子,眯起眼回想了下:“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孩子,样貌气质都很出众,人也机灵知礼。他有这个身家与长相,身上却不见倨傲之气,已经算很难得了。施嘉莉微不可察一撇嘴,真想当场揭穿李岘祺在人后的那副刻薄样子。言毫无益处,只能暂时忍下了。"这么说来,您是满意他做您女婿咯?"她又问。可是揭穿对她而
不想施承良却摇摇头道:"他父亲是国民政府的一位总长,若把他当作继承人培养,他也不会是什么纯善之辈。那样的家庭,到底还是太复杂了些。"说着他瞟嘉莉一眼,哼笑道:"你这样的性子嫁过去,搞不好要吃苦头的。"
“他敢欺负我?!"施嘉莉脸一板,一副赌气的样子,“难道您不会为我撑腰么?”“他家在南京,我这远水可救不了近火。"
施嘉莉放下筷子,交叠起双臂:“那我就不嫁了。”
施承良嗬嗬笑起来:"你呀!总是这般任性。我说这番话也只是想提醒你,日久见人心,
别那么快就对那小子死心塌地。"他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站起身来,手搭按了一下嘉莉肩:"爸爸当然希望你嫁人后也留在邬城。不过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常带他来家里坐坐,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应该还瞒不过我这个长辈。"
说完他走出了餐厅,独留嘉莉与母亲两个。
没想到李岘祺也没能入得了父亲的法眼。施嘉莉打心底里觉得滑稽,不得不说,这对双生子总能合上些奇怪的默契。不过李岘祺的境遇还是要比方峪祺好得多,最起码父亲是松了口的。
二世祖。偏偏这样的男人她又瞧不上。
她知道,父亲想让她嫁给“简单"些的男人,如陶世珍那样不用继承家业,只管享乐的“母亲觉得呢?"见母亲最近总是少语,施嘉莉特地问了一句。死心塌地。"说完,她也起身出去了。
凌瑜也拎起帕子轻轻沾了下嘴角,寂寂然笑了下:"你父亲说得对,别那么快就对男人施嘉莉望着母亲纤瘦的背影,只察觉到落寞,仿佛预示着她话里有话似的。可是......是母亲背叛了父亲啊!怎么,难道说父亲也背叛过母亲么?可施嘉莉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说过父亲包养情妇的传闻--那些有身份的人,在外面养情妇几乎是光明正大的,避都不避,反大家都养,谁也不比谁下流。
想不出个所以然,反倒将自己想得心烦意乱,施嘉莉跟家里打了个招呼,与芳姨一起镖,说是最近外面不太平。
回她的公寓去了。明天就是礼拜一,还要早起上课呢!临走之前,施承良为她新增了几位保具体是怎样的不太平,施嘉莉也没问。不太平的日子太多了,似乎每隔一阵子,就要冒出些“工人罢工"或是“学生运动"的新闻,官府出面镇压,“砰砰"地朝天上放枪子儿,走火死几个人的情况也是常有的。
礼拜一上午的第一堂课是"飞行器装配工艺",早上八点钟开始。授课的教授极喜欢抽背,因此每次上这堂课前,课室里尽是背书的嗡嗡声。不过今日施嘉莉赶到课室时,在门外听见了一阵激昂的喧吵,其中夹杂着些"日本"“死人"这样的字眼。正疑惑着,一位男同学看见她出现在门内,叫了一声:"施同学来了!"课室里的喧嚣一下停了,大家伙儿齐刷刷地看向她,空气静得落针可闻。这时,站在讲台上的班长走了过来,满脸凝重地问:"施同学,前天晚上邬城发生的惨案你都听说了罢?"惨案?什么惨案?"施嘉莉费解道。
班长见她反应如此,一下睁大眼睛,声调激愤起来:“难道施小姐不知道么!前天晚上--就是你大办生日宴的时候,城南一座日占矿井出现了塌方,七十多个矿工全埋在里面了如今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日本人可没有那个好心去挖人,他们巴不得中国人死得多些呢!”说着"啪"地一声甩过来一份昨天的报纸。施嘉莉拿起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她的那张照片,翻到背面,才看到上面印着矿井塌方的消息,照片看不清楚,黑乎乎的一团。她背后一凉。
这时,另一位男同学跌跌撞撞拨开人群挤过来,"噗通"在她面前跪下了。施嘉莉惊得下意识地就后退一步,待那位男同学抬起头,才发现他已经满脸都是泪痕。"施小姐,您有有势,请您救救我爹罢!我爹没日没夜地拼命挖煤,才供着我读到大学.....施小姐,我娘已快把眼睛哭瞎了,求求您,求求您救我爹一命!我给您磕头!"他当真"砰砰"地在地上磕起响头来,额上两下便砸出了血。班长怒其不争一般,一把将他拉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可以随意给人磕头!"说完他咄咄盯向嘉莉:“施同学,如今我们的同胞、我们的同学有难,你不能见死不救罢?"班里三十多名学生,都直直地看向她,附和着:“是啊是啊,不能见死不救......”施嘉莉总算明白过来同学们对她的情绪从何而来。紧急时刻,她也顾不上同学们的逼迫和无礼,拧起眉道:"都读大学了,怎么还这样意气用事!找我有什么用?日本人会看在手的面子上去救人吗?你们若真想帮忙,就去
官府那儿闹!让官府出面与日本人交涉!"
“
官府是指望不上的!"班长咬紧牙关,恨恨道,"那是日本人的地盘,他们避之不及!否则早该行动了!”
施嘉莉语气也有些冲:"那就给官府施压!你不是班长么?号召力总该是有的,去学校里演讲一圈,肯定会有大批学生愿意跟你去游行!"说完她攥紧手缓了两口气,情绪才平复些,思虑片刻,续道:“你们去游行,我去找我父亲.....我们都尽力试试罢。”课室里再次静默一晌,随后才陆陆续续有人应了几声:“好。好。”施嘉莉转身出了课室,疾步下楼走到学校里一座公共电话亭前,拨通了施承良办公室的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她手指绕上电话线,仿佛心脏也被捆绑起来,惴惴不安。施承良在她的生日宴上给邬城政府捐赠了一百万大洋,若他愿意出面,或许事情会有转机。可是,可是.
“你好,请问是哪位?”电话被父亲的秘书接起。
"李秘书,我是施嘉莉,我要与我爸爸通话。
"
"真不巧,施小姐。"秘书歉意地笑了,"董事长正在开会,稍后您再打过来罢。""稍后是多久?
"
"下午。
"
问:
“怎么样?你父亲愿意帮忙么?”施嘉莉摇摇头:“没能联系上他。”施嘉莉闭了闭眼睛,挂掉电话。回头一看,班长与几位男同学跟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唉!"班长立刻捶胸顿足。
“好了,你们去做你们的事,我去公司找他。"施嘉莉不悦地看他一眼道。几位同学好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行!”
上课铃声恰好在此时敲响,扑棱棱惊起钟楼上一群白鸽。施嘉莉返身快步走向校外心里盘算着究竟是在校门口拦计程车更快还是回公寓叫司机送她过去更快。不料,当她轻喘着气来到达学校门口时,一辆黑色别克车驶过来,在她面前徐徐停下,车窗稍降,露出一张清俊侧脸来。
天助她也。
施嘉莉想也未想就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吩咐道:“去福基路,恒钢大楼。”李岘祺轻觑她一眼:“我不是你的司机。"
"我有急事,快点。"施嘉莉瞪他。
"太远了,九点半我还有课。"他一动不动道,"我可没有逃课的习惯,这就是我总考第一名的原因。
施嘉莉不与他废话,毫不讲理道:“那你也要帮我,因为你是我男朋友!”李岘祺手指轻敲方向盘,似是品味了下这句话,而后忽然笑了一声:"行。"他打起方向盘掉了个头,将车子开上街道。没有等他问起,施嘉莉便喋喋不休起来:“你或许还不知道罢?城南一座日占矿井塌了,日本人不肯救人,官府也不愿出面。七十多人呢!已经过去一天两夜了,再不救的话,就真的都要死在里面了。"所以你去找你父亲?
"
“对!"见他不慌不忙的,施嘉莉催促一声,“你开快点呀!”李岘祺没有加速,淡淡道:“我赌你父亲不会出面。”施嘉莉一下扭过头:“你!......凭什么这样说?
"不信就算了。"李岘祺事不关己地笑。
其实施嘉莉也认为父亲会出面的希望渺茫,可是,总要试一试的罢?万一呢?出面?就算他不是外交部的,说句话还是有分量的罢?"想着想着,她脑内白光一闪,忽地质问道:"你父亲不是南京政府的总长么?他怎么不李岘祺沉默不语,隔了一会儿才轻叹口气:"你还真不是搞政治的料。"施嘉莉一下靠上椅背,气闷道:“没错!政治就应该由你们这群冷漠的人来搞。""我可不冷漠。我愿意送你去你父亲那儿,已经很热情了。"施嘉莉不想再搭理他,手臂支在车窗上撑着脑袋,身子也斜倚过去,主动拉开一点距离,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
车子平稳行驶着,两个人都不再言语。拐入福平路时,车速一下降了下来,施嘉莉掀眼一看,前方是日本驻邬城领事馆,门口路段正被封锁。封锁区内乌泱泱地聚了一堆人,笑
其身上粗布灰衫来看,应都是寻常百姓,大多是妇人,其间掺着几个孩童,一起放声哭、声闹着,一片混乱嘈杂。领事馆大门紧闭,外面只有几个提枪站岗的日本兵。看样子是被埋矿工的家属。
施嘉莉甚少关注社会民生,她又不是救世主,在乎这些只会徒增烦恼。只是亲眼看到这种场面,还是于心不忍,缓缓从胸口舒出一口气来,才道:"绕行罢。"李岘祺"嗯"了声,次掉头,正在这时,施嘉莉忽然喊了一声:“等一下!"车子刹住,停在路边,施嘉莉降下车窗探出头看向封锁区,再三确认她没有看花眼:有四、五个穿着比利时女中校服的女学生挤在人群的最前面,其中一位像是陶明毓!一定是她!瓷白的皮肤,圆滚滚的脸蛋和身体,短发整整齐齐抿在耳后。"怎么了?"李岘祺皱皱眉头。
“我看见陶家的小妹妹了!"施嘉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女学生应该是为了向日本领事馆抗议而来的,身上带了自制的旗子,站到了百姓前头。她们太扎眼了,封锁道路的巡捕房自然要拿她们开刀,只见一个长官模样的人用枪指,立刻有几个巡捕冲上前
来,把女学生们钳住了。她们身子竭力扭动着,奈何不是人高马大的巡捕们的对手。陶明毓被钳着手臂,怒声骂道:"你们欺软怕硬!你们的同胞被日本人在了矿井里,你们怎么不敢去找日本人讨个公道!你们不配受人民供养!声音利落干脆,连封锁区外的施嘉莉都能听见。
的。此时此刻她这样呐喊,竟是一位风风火火的战士。在此之前,她都以为陶明毓是个沉静柔和的女孩子,说话是轻轻的,笑容也是浅浅巡捕房的长官见她是个小孩儿,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与她讲,直接叫人把她的嘴给堵了,而后便叫巡捕们把这几个挑事的女学生押上停在附近的警车。影,动了下嘴角,也起身下车,跟了上去。
车门“哒"的一声打开,施嘉莉急匆匆地向那边小跑过去。李岘祺坐在车上看着她的背"请等一下。"施嘉莉迎上去拦下他们。
巡捕们动作骤然顿下。
陶明毓一回头,惊诧得睁大了双眼,似乎又变成那副细声细气的样子:".....
姐姐?
施嘉莉走到陶明毓身边,对那长官道:"这几位女学生身上穿的是比利时女中的校服。你应该知道那是一所怎样的学校,也应该明白她们的父母是怎样的人物。我劝你不要给自找麻烦。"
这话一出,那长官的脸上立刻就有些挂不住了,犹疑地将女学生们从头到脚地扫视一遍,
又与几个巡捕对视一眼。
快就会忘记巡捕房这次的过失了。”
施嘉莉微微笑道:"她们都还是小孩子,小孩子是不记仇的。我把她们带走哄一哄,很那长官也是个人精,一听这话,知道是台阶,清清嗓子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其实我们也没有恶意,只是怕几位小姐受人挑唆、遇到危险而已。既然有人为她们负责,那巡捕房就不插手了。"说着给巡捕们使个眼色,让他们把人放了。"那百姓的事,你们也不插手了?"施嘉莉冷睇一眼。
事儿!
"啧。"长官烦躁地摘掉帽子,把头发向后捋捋又戴上,"那不是我们巡捕房能管得了的“巡捕房管不了就叫外交部门来管!”
能说得上话的地方么?"
长官笑了一声,像是打心底迸出一丝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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